你都让人开瓢儿了,还没事儿呢?寂星湖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桌人大声嚷嚷:你们要茬架滚一边儿去!别碍着别人吃饭!一帮二混子,装他妈什么古惑仔!
程雪立吓尿了,他想把寂星湖推走,可肩膀突然被人用力抓住了,他倏地一抖,双腿直发软。
程雪立?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叫出他的名字,程雪立猛地僵住。
声音的主人绕到前面来,程雪立扫他一眼,视线从他左边脸上那道半指长的刀疤滑过去,脸倏地纸一样白。
刀疤男勾起一边嘴角,笑得痞里痞气:操,真他妈是你啊。
寂星湖有点儿懵逼:橙子,你认识他?
程雪立张了张嘴,却像失声了一样,没能吐出一个字。
刀疤男扫了寂星湖一眼,又扭头看着程雪立,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快就有新人了?够骚的啊你。
程雪立绝望地闭上眼,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出来,打湿了煞白的脸。
寂星湖愣了两秒,猛地打开刀疤男一直搁在程雪立肩上的手,把程雪立扯到身后护着,怒视着比他高了半头的刀疤男:你他妈有病吧?会不会说人话啊?乱喷什么粪呢?傻逼!
你丫找死呢吧!刀疤男同桌的朋友拎着酒瓶子怒冲冲过来,刚要朝寂星湖头上招呼,就被刀疤男揪着后领子给扯回去了,他趔趄着后退两步,没站稳,狼狈地摔到了桌上,呼啦啦一阵乱响。
老板低声下气地求他们赶紧走,饭钱也不要了,刀疤男却从屁股口袋里摸出两张红票子扔给老板,说:两桌一块儿结了。
他扭头不耐烦地说:都他妈傻愣着干什么呢?嫌丢人没丢够是吧?麻利儿地给老子滚蛋!
七八个男生齐刷刷站起来,麻利儿地滚了。
刀疤男瞟着站在寂星湖身后的程雪立,冷飕飕地说:你把老子甩了,就是为了和这种蔫儿了吧唧的小白脸儿在一起?程雪立,我可怜你,年纪轻轻就他妈瞎了。
程雪立低着头,一声不吭。
刀疤男扬长而去。
寂星湖转身看着程雪立,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他默默地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朝和刀疤男相反的方向离开。
烧烤摊离春水胡同没多远,走回去也就十分钟。
沉默了一路,到胡同儿口的时候,程雪立忽然停住,低声说:星儿,陪我坐一会儿吧。
寂星湖点头:好啊。
两个人就坐在道牙子上。
城市睡着了,四下静悄悄的。
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
安静地坐了半晌,程雪立才小声开口:刚才那个男生,叫李遇,我和他交往过一段时间。
寂星湖小心翼翼地确认:是像男女朋友那种交往吗?
程雪立点了下头:嗯。我喜欢男生,我我是同性恋。
寂星湖已经从刀疤男的话里咂摸出了这个意思,但听程雪立亲口说出来,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他生怕说错话,就简单地喔了一声。
程雪立停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一直特别羡慕祝贺和孟醒,我不想让大好青春就这么白白浪费掉,我也想谈恋爱。去年寒假的时候,我在交友软件上认识了李遇。在软件上聊了有一个星期吧,我们就奔现了。第一次见面,他就带我去开房,想想那个我,我死活不愿意,他也就没硬来,说先处一段时间,等熟了再那个。
程雪立顿了下:你刚才也看见了,他这人是铁血战狼型的,又凶又混,从第一次见面我就有点儿怕他,但因为是第一次交男朋友,他长得又帅,我不想轻易打退堂鼓,就同意先交往看看。之后又见了几次面,他带我去吃饭、蹦迪、打台球,每回都是一大帮人,他一点儿也不避讳,直接跟人说我是他小情儿,他那些朋友也不会大惊小怪,顶多起哄几句,都很习以为常的样子。
就这么处了有小半个月吧,那天他又叫我出去吃饭,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了好久都不见他人,打电话也不接,我正准备走的时候,他骑着摩托车来了,可头上脸上全是血,停车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和摩托车一起摔到了地上。
你也知道,我这人胆儿小,我当时真的吓坏了,都没敢把他扶起来,撒丫子就跑了。回到家以后,我就给他发微信,说我们俩不合适,让他以后不要再找我了,他回了我仨字儿:操-你妈。然后我就把他拉黑了。
紧接着寒假结束,开学了,我战战兢兢了好久,生怕他来学校打我,幸好他再也没出现,我也就渐渐把这个人给忘了,万万没想到今天却偶遇了,真够点儿背的。
寂星湖说:怪不得寒假的时候总见不着你,原来如此。
程雪立的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他小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很恶心?
寂星湖二话不说,直接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一把抱住了程雪立。
一点儿都不,他语声真挚,不管你喜欢男生女生,只要你自己乐意,我都没意见,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好哥们儿。
谢谢你,程雪立微微哽咽,谢谢你,星儿。
寂星湖松开他,一脸严肃地说:但是你下次交男朋友一定要慎重,擦亮你的双眼,知道吗?
程雪立点头,笑着说:我会的。
寂星湖揉揉他的脸,笑着说:我们橙子这么甜,肯定能交到一个特别棒的男朋友。
可惜程雪立点儿太背,他再次遇到了渣男。
这个渣男就是寂星湖今儿个来见的这位夜间飞行官。
程雪立和夜间飞行官还是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俩人断断续续地网聊了一个暑假,离开学只剩两三天的时候才约出来见面。
程雪立去面基那天,寂星湖不放心,跟着去了。
俩人聊天的时候,他就在旮旯里猫着,暗中窥伺。
寂星湖瞧着他们聊得挺开心的,谁知第二天早上他问程雪立有戏没戏的时候,结果却大出所料。
程雪立给他看了夜间飞行官发过来的微信:[我不喜欢娘炮,咱俩不合适,到此为止吧。]
寂星湖当时就怒了:这人傻逼吧?你别听他瞎逼逼,你根本不是娘炮,你是性子软,再说丫凭什么瞧不起娘炮啊,谁规定男的就得五大三粗牛逼轰轰啊,丫脑子有病,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程雪立老家是南方的,他个子不算高,人也瘦削,皮肤很白,五官秀气,稍微有点儿男生女相,再加上他性格柔软,说话时总是轻声细气的,以前经常被人嘲笑娘娘腔,上初中以后有寂星湖护着他,谁敢说他娘娘腔寂星湖就揍谁,渐渐地就没人敢这么叫他了。
没事儿,程雪立笑笑,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我自己什么样儿我最清楚,谁都没资格给我贴标签儿。
寂星湖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错过你是丫的损失。
话虽这么说,但寂星湖越想越觉得气儿不顺。
他暗戳戳地下载了程雪立那个交友app,注册了人间大炮这个散发着纯爷们儿气息的昵称,然后找到夜间飞行官,主动勾搭,没聊几句对方就要看照片,寂星湖现拍了一张裸上身的照片发过去,夜间飞行官当即就提出见面,寂星湖答应了。
他把这事儿告诉程雪立,程雪立当然不同意他这么做,但寂星湖铁了心要帮他出一口恶气,程雪立劝不住,也只能由着他胡闹了。
于是,开学第一天,放学后,寂星湖来到了外国语大学门口,开始了人生第一次面基。
他看着跟前这位人模狗样儿、身为大学生却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的渣gay,化身为口蜜腹剑的小恶魔,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叫名字太生分了,你比我大,我叫你哥哥怎么样?我是独生子,打小儿就特羡慕那些有哥哥姐姐的人。
打从碰面开始,陆南枫的目光就没从寂星湖身上离开过,他笑着说:你想怎么叫都成。
哥哥,我饿了,寂星湖半点儿不扭捏,你请我吃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