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有人嫉恨她的幸福和快乐,在发现她的右手腕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且她的筋脉似乎因此而断裂,故意出言询问时,少女的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这个啊,御兽宗你们知道吗?这是御兽宗那个坏宗主巫振锋割的。”
毫不虚假,也不在意。
少女皱皱鼻子:“当时差点把我给疼哭了。但我记着,爹爹说怀玉城的人,不会在坏人面前哭的,我就没哭,后来爹爹还夸我厉害来着。”
“这可是战士的伤疤!”她炫耀似的抬起让他们看,丑陋的疤痕像是多脚的蜈蚣,即使是有底蕴的怀玉城,也没有灵药让这疤痕消解,足见这伤多痛多重。
可少女却是笑着的:“城主跟我说,他治不好这伤。”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治不好就治不好喽,反正也影响不到我什么,只不过是拿鞭子的手,从右边换到左边而已。”
“当然,”少女比了个微末的手势:“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小小地哭了一下,不过谁都没看到,但那是我的右手嘛,我不为它哭,多对不起它,哭了好好说再见才行。”
她的雀跃和坦诚,却叫为木的人沉默。
本来想挖少女的伤痕,想看她的阴暗面,可却让她衬托的,越发自惭形秽。
为木的人,都是因为天赋、家世、修为或者命运捉弄而遭受过苦楚的人,他们听到了殁御的召唤,想要创建一个绝对平等的世界,想要推翻所有高高在上的天道宠儿。
对过去痛苦的不甘,是他们坚持下去的养料。
事实上,每隔一段时间,殁御就会提醒他们,他们到这里来的原因,与他们强调,要记住这些苦痛,要将仇恨埋藏在心里,等待着最终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渐渐的,这便成了近乎麻木的习惯。
他们只是机械式地做着殁御分配下来的任务,当被蛊惑的背离者出现时,也没有太多的波动,心里更多的东西,唯有怨恨和不甘。
都是这世道不公,才让他们遭受这些。
都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才让他们遭受这些。
他们已经放弃了一切,来到了这里,回头路已经走不得,便只能继续下去,跟随殁御,去为他们想要创造的世界而努力。
即使他们现在还做不到什么,但是正如殁御所说,这就像是在建房子,他们将地基打好,也是不错的。
可现在,眼前的小姑娘,遭受了不公,却活得很好。
即使她不知道,人们已经从她的故事中,知道了她其实是被收养的孤儿。
知道她只有个年迈的马夫爹爹。
知道她被巫振锋抓住,割断了手筋。
也知道她小的时候,曾被其他的小朋友们笑过,当然她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揍了回去。
知道她亲眼看着,她敬爱的、宁愿代替而死的城主,被岩浆吞没。
若说难,也难,若说苦,也苦。
有人反驳说小姑娘的身边,一直都有着爱她的照顾她的人,可他们扪心自问,当来到为木之前,他们真的全都是天煞孤星、孤身一人吗?
也是至少有着这样一个人的,只是那个时候,他们眼中的世界太过灰暗,除了茫茫然的暗,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连少女的宽恕和帮助,最初,他们也只当她是一个傻子,成功地骗到了她。
怎么会有人愿意放过,对自家的城有着不轨之心的人呢?
这人只可能是个傻子。
可少女从来都不是被骗着放过,而是因为城主说过,还没有进怀玉城中作乱,那么便可以给一个机会。
若是给了机会不要,那么就没有必要留情。
常说怀玉城城主仁义,为木的人没想到,这份仁义,竟然惠泽到了他们的身上。
这一次,四月再来,良久都没有人应话。
他们沉默地吃饭,沉默地帮她放马,刷马,捡马粪,等一切都做得妥当,叶柏开口了:“我们要回去了。”
“真的吗?”四月很开心:“四月又做到了一件事呢。”
叶柏看着她,明明太阳快要落山,四周的光渐渐转暗,可四月在这里,就像是有太阳一样。
为木的其他人都沉默。
“你们都是好人,我会想你们的。”四月轻抚旁边的马匹:“小马们也会想你们的。”
好人吗?
事实上,不遇见他们,对于四月来说,才是幸事。
“你的辫子,是十四个。”这几天,叶柏终于数清楚了四月扎起来的辫子:“这个数字不好,你扎十八个更好。”
十四不吉利,十八才吉利。
四月点点头,但叶柏一看她,就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
他微微犹豫,靠近了四月,捞起她剩余的散发,用早就准备好的红绳,照着其他辫子的样子,又为她扎起来四个。
当伸手向四月的头发时,叶柏以为她会躲,但四月只是看着他,甚至还转过了头,仿佛知道他过来做什么,也没有任何的防备和担心。
是被人全然的信任的滋味。
而叶柏扎的很认真很用心,他一向心细,扎鞭子难不倒他,而且,小姑娘爱美,扎得不好看,他怕她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