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然如此,夜不醒心如磐石,樊家家主面色如铁,两人都不为所动。
此前与温瑾、与樊长鸣的过往交谈,在樊长鸣冰冷的死亡后,早已让夜不醒清醒,认清了眼前的这个人。
万广海还在歇斯底里:“你们说温瑾没有理由这么做,那我问问你们,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我这么多年一步步辛苦走来,说一句什么都有了也不为过,宗主待我不薄,我为何要杀他?我为何要与巫振锋合作?我为何要与藤妖合作?我又为何要害那些人?”
他的质问,像极了被冤枉之人的愤怒和失望,声声如泣,那些峰主长老们再度面露犹疑,显然是有些被他说动。
确实,没有人能找到温瑾这样做的理由,可同样,也没有人能找到万广海这样做的理由。
换句话说,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什么都有了,确实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说句不好听的,他给宗主夜不醒下毒,就算成功毒杀,他也不会成为宗主,他仍旧还会是明清峰的峰主,如今的一切几乎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这样得不偿失的结果,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万广海这幅模样能叫这些长老峰主们有所松动,夜不醒却一直不为所动。
甚至,随着万广海愤怒与失望的质问,夜不醒的眼神越发的冷酷清明,仿佛每一个字句,都是让他进一步看清了这个人。
“你为何要这么做?”夜不醒轻轻开口,他的声音并不激动,仍旧是以往宽厚的情绪,只是镇定平和,轻而易举地就打断了激动了万广海,叫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就连万广海,也看向了夜不醒,他仍旧因为情绪震动而手指轻颤,看过去的那一眼,饱含痛惜、希望和失望,简直是发挥了毕生的演技。
夜不醒会相信他吗?
他一向都相信他,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将他彻底打入死牢呢?
万广海知道,夜不醒接下来的话很重要,而看夜不醒这开口的态度,似乎一切如他所料,事情并未成定局,他还有机会。
可夜不醒的下一句话,却叫他变了脸色。
夜不醒只是看了过来:“你的为何,自然该由你来解答。”
“你问我们做什么?”
这话的语调和以往夜不醒的话,没有什么不同,可万广海很熟悉他,还是从这里面听出了那冷冰冰的情绪。
这次,甚至都不需要演技和调动情绪,万广海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错愕和失望:“宗主……”
夜不醒不再看他,他广袖轻抚,手中连玉简放大投影,显现的正是疫魔空间中,温瑾正向沐颜追逐的画面。
“你不肯承认朝朝潋羽衣是你送的,是因为,这是能将你与栖火罗蔓藤连接起来的最直接的证据。”
“可除了长鸣……”夜不醒微顿,眼中隐有痛惜闪过,继续说道:“除了长鸣,还有一个人,能证明这是你送的。”
“我们一起看吧。”
“哈哈哈哈哈……”万广海低声冷笑,那笑容更像是情绪崩溃到极致的自嘲:“罢了!罢了!你们要看,那便看!”
“只是今日过后,待事情查清,真相明白,我万广海,也不会在这上弦宗中继续待下去了!”
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脸上现出几分绝情的冷酷来,又叫那几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峰主长老,面露不忍。
有人想要开口,打个“可能是误会”的圆场,可刚要有动静,就被旁边南华峰的峰主韩蔺一扯,示意性地摇头阻止,又安静地闭了嘴,只装作顺势整理了下衣衫。
会通过疫魔空间的沐颜来进行判定,这也是万广海早有预料的。
这是当下的他,所能选择的,唯一能够快速洗清罪名的方法。
怎么都不会输。
沐颜失忆了,她记不得过往的一切,自然无法作证说出这是师父送我的。
沐颜恢复记忆了,那么她便会记得,当初他将这灵衣给她时,曾因有所防范,告诉她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她的,灵衣难得,无论什么人问,都不要与他们说太多”的话。因着这个,她也不会说什么。
因而,他改换态度,由悲愤到决绝,像是失望到了极致,只冷冷地看着那悬浮于空的投影。
画面中,温瑾一直在试图追上沐颜,甚至有时他还会根据沐颜的目的地,预判去前面等她来。
可到现在,温瑾依旧没有追上沐颜。
短暂而快速的画面回溯中,在场的人们,能够看到,每一次温瑾快要追上沐颜时,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出来打断。
比如有人来求温瑾开锁,有人求圣女赐福,有人试图行骗,有小孩冲上了中街,有挑夫脚一滑将货物摔了满地……
这些意外的巧合,不是绊住了温瑾的脚步,就是让沐颜转变了方向,让抄近路的温瑾空等。
甚至,还出现了,有人分别急拉着温瑾和沐颜立刻离开的画面。
沐颜被拉走了。
温瑾没有。
温瑾拒绝了,现在还在追着沐颜。
显然,他心中有这个答案要追寻,便不会轻易被打断和放弃。
只是,这样多的意外巧合,早在他们看到之前,就已经在正常的时间流速中,展露在了两个台上的各路修者们眼前。
上弦宗一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人们便也期待着,能从温瑾和沐颜这里得到答案。
因而,每一次温瑾距离沐颜那般靠近时,修者们都近乎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可靠近多了,就发现呼吸也屏住得太多,却什么意义都没有。
因为,他就是追不上。
麻了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