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默默猜测,很快就否定道。
她这样的人,不会有朋友的。
她垂眸,看着那个伏在地上破罐破摔的男人,他此刻趴伏,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疼痛。
因为这样的回忆影像,在这样一座隔绝之城中被放出来,就如同给大象挠痒痒,根本无法奈何他,一点用处也无。
最初的惶恐和惊怒过去,封茂便也只顾着哀嚎和忍耐疼痛了。
虽然他是体修,常传授“苦体肤、磨心志”的修炼之法,但封茂其实,并不是很能忍耐疼痛。
因此,才去献祭旁人,让他们代自己去承受痛苦,而自己则享受最终的修为攀升。
那又怎么样呢?
在这里,这些事,从来不会有修者看到,即使显现出来,又怎么样呢?
温瑾这好人当的,委实赔本且没用。
可就在这时,一把剑刺穿了他的左手,灵剑雪亮,瞬间溅起血花,甚至因为刺得太快,封茂晚了一息才反应过来疼痛。
“你知道吗?”温瑜声音淡淡,于耳边响起,因为过于无情和冷漠,叫封茂一身冷汗,将那声痛叫也咽了回去。
他偏过头,能从剑身上,看到此刻自己头发杂乱、涕泗横流的落魄模样,像是一个裹街而睡的乞丐。
“我听到一些声音。”
“封茂,他们叫我杀了你。”
“封茂”这两个字激起了封茂反应微弱且迟钝的神经,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温瑾,温瑾竟然已经恢复记忆了吗?
否则,他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是有人指使着温瑾来杀他灭口的吗?
他们,是谁?
察觉到手上长剑微动,意识到这是被人布局和设计的死亡,而他会被温瑾杀死,封茂再也控制不知,他慌乱地哀求。
“温瑾,温城主,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告诉我,我给你双份!”
“不不,我从御兽宗那里得来的好处我都给你,这些和他们从巫振锋那里得来的是一样的,宁中则、班兴他们都是一样的,呸,当时一起拿好处,现在想将我推下水,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封茂的慌乱,是因为,在这些人中选择一个人,将他推出去承担所有的罪责和怒火,作为一个罪魁祸首给个交代,最初就是他与几个相熟的修者提出来的。
也是他说“这事可由不得人愿不愿意,不愿意的话更好,到时候我们联手将他杀了,岂不是畏罪而死,死无对证了?”
现在,同样的招数,用到了他的身上。
是实实在在,不可躲避的死亡威胁。
可温瑾只是微微挑眉,眼中微有迷惑地看着他,似乎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封茂心中一凉,莫非……
手心刺痛,漂亮的剑尖在他掌心微挑,剜出一大块血肉来。
不,那不是血肉。
沐浴在鲜血和沾染着鲜红碎肉的,是一个灰色的圆球。
那是他的本命法宝,融秘境而成的“无间地狱”,这些年来,他喂食了数不清的体修进去,将修为熔炼到自身。
只是,本命法宝被熔炼在左手之中,本就是绝密,封茂又一直刻意小心,温瑾他是如何知道的?
而且,那样一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灵剑,竟然能将无间地狱割除?
他又惊又骇,这一次,温瑾没有给他再求饶反应的机会。
“封茂,你的性命如何,我不是审判者。”
他唇角勾起一笑,冷淡孤傲:“他们,更不是。”
“你的生死,定在别处。”
“封茂,你好自为之。”
无间地狱并没有被温瑾收起,而是重新落了回来。
只是,这个早已炼化,与他骨血融为一体的法宝,这一次并没有回到、封茂的左掌心,而是落在了他的头顶。
圆球上发出烫红的亮色,就像是熔炼中烧得通红的铁器,在烧焦发臭的味道和封茂凄厉的哀嚎中,灼烧腐蚀,与他的头皮连接到一起,像是一个畸形的发冠。
然后,再无声息,也无更深的痛苦,封茂不敢伸手触碰,人们踏过他的身边,争抢着去找温瑾开锁。
封茂咬牙忍着痛,接连几个翻身便滚了出去。
他避过了匛瑚和马朋的视线,钻入小巷,逃走了。
那个时候,封茂的脸上,是得意的笑——他才是笑到最后的。
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头顶上,有鬼影栋栋,阴虚而飘,正借由着无间地狱,将他身上的血肉骨灵倒吸回去。
“自作自受!无耻小人!”
属于温瑾的画框前,其中一个守着的掮客忍不住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