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瑾出门易容改换,夜不醒就发现了他。
见温瑾一个个穿梭在不同的房间内,那些让他厌烦的关于分割御兽宗的蠢蠢欲动彻底被压成死灰,再没有波澜,再不可复燃,夜不醒就知道,这是温瑾做成的。
如今,温瑾直言相向,知道温瑾发现了他的窥视,更叫夜不醒觉得,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
温瑾来请求他的隐瞒,他会帮他,因为,这不算错失。
他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为了更重要的事情,而违背了自己的道义。看到这个年轻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
夜不醒叹了口气:“水至清则无鱼,利益均衡下,想要做成一件事,总要有所妥协。”
“我明白你。这些年,我也并不想——”
这话说着,夜不醒猛然怔住,因为,他看到了温瑾眼中的炙热和真诚。
炙热的善意,真诚的守护,像是火焰一般燃烧着。
那是绝对的信念,与当年他眼中的低落与黯然全然不同。
端方君子侧身对窗而坐。
阳光洒落,熹微蒙光像是因为向往,奔赴他而来,只因为,这一片赤诚之心。
温瑾有他的信念。
宁为邪魔,救人水火。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妥协,与他这些年所做的妥协、和稀泥完全不一样,说这是妥协,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这是真正的大道,大善,大义。
夜不醒重重叹了口气:“是我错了。”
“温瑾,我不如你,我不如你啊!”
他感慨而叹,眼角爬上皱纹。
第一次妥协,是他成为上弦宗的宗主时。
师父告诉他,樊师伯愿意推选他为宗主,但希望以后能给樊家子弟随时自由入门上弦宗的权利,并劝说他同意。
“樊家虽然现在微弱,但不一定会以后微弱,而且,这也没有伤害任何人,反而还能让你当上宗主,实现你的抱负和夙愿,不醒,你不要放弃这个机会。”这是师父劝他的话。
但夜不醒一直都知道,同意的是他自己,做决定的是他自己。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样的交换。
可他还是同意了。
夜不醒是难受的,是质疑的,是怀疑选择的。可是,他告诉自己,从来没有什么尽善尽美,这是为了真正想做的事情,而做的妥协。
然后,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渐渐的,妥协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似乎避掉了所有的争端,大家表面看着都其乐融融,这样的世界,就是他想要的了。
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迷失了。
真正坚定信念的人,是不会说出“我只是不得不妥协”这样的话的。
温瑾的心里,他这样做,并不是错。
甚至于,他来找自己,也只是,他要帮助御兽宗门人和灵兽的其中一条路,温瑾就要为他们守护住御兽宗,这是谁都不能阻止的。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城主似乎因他的话而迷茫,微微皱眉:“夜宗主……”
“无事。”夜不醒开口:“我只是想起了些旧事,一时感慨。”
“温城主,你放心,在这件事上,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给了保证。
温雅城主看上去有些诧异,但他并没有怀疑,发现自己是对方愿意相信的人,夜不醒的心里,微有些慰藉。
这时,对方递来一枚留影石:“夜宗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枚留影石,是我表示感谢的礼物。”
夜不醒郑重接过,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拒绝。
而温瑜也没有多话,起身告辞。
自始至终,这个会客时一向会喝些茶的城主,都没有碰过一口茶。
临出门,他停住了脚步。
回望的眸光温和,却像是含着悲悯:“夜宗主,这茶就莫要再喝了。”
他并没有再说,推门离开。
系统:【这就完了吗?你不多说点?】
【嫌累。】温瑜悠闲迈步。
对待夜不醒这种不愿意看清的聪明人,总还是要留有余地,让他一点点忍不住探索着接近真相,才更能感触到其中的触目惊心和不寒而栗。
她说的话,已经足够了。
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夜不醒,已经是她的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