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露了笑容,心中急躁一扫而光,放松落座,抬起茶盏,悠闲品茗,等待着乌伯的解阵。
巫振锋并没有错过两人动向,但他并不担心。
在他看来,合体修者在手,这两人只是痴人临死前的做梦妄言,就如同死在手里的那些灵兽,即使强如赤乌一族,口出人语不甘诅咒,可也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
他目光落在莲池,如今该是出言嘲讽无法破阵的时候了。
可令他惊讶的是,乌振海的手下隐有红光,点点纹路如同蛛网交织,缠|绕在他的手臂上,汇聚到掌心的位置,隐隐是只三足赤乌的虚影模样。
他竟然看透了阵法的基点,引动了三足赤乌残魂的反应。
巫振锋心中微惊,有些担心乌振海真的可以解开阵法,但想到莲花池下囚困的那些鹫鸟,阵法用他们的血魂和怨气稳固,哪怕乌振海破了第一层,也不能解开那建立在鹫鸟一族生命上的第二个掩蔽阵法。
正想着,视线中,乌振海却站起了身。
他掌间那赤乌虚影消散,像是支撑不住,而莲花池水,无波无澜,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
巫振锋心中一松,宽怀笑道:“看来温城主手下这位高人,也无法揭开御兽宗的阵法。”
这样的话本不该是他说,可手下控制的人尽皆被束缚,那些大能宾客中,即使有些往日交好的,此时虽有倾向,在事情未有明确定局之前,也不会在口舌上给人把柄,都只微笑看着。
而巫振锋,即使不想承认,他确实被乌振海的行动和能力惹得有些心烦气躁,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便直接出言。
即使定局未定,能够扰乱乌振海的心境也是好的。
可乌振海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向温瑾,微微躬身:“城主,此阵可解。”
“只是,我需要四月助我解阵。”
“此阵可解”四个字出来,在场众人无不哗然,本来隐隐战队御兽宗的人心里也不禁泛起了嘀咕,若是阵法解开,一切真如温瑾和万广海所说,眼前合体修者坐镇,又该如何自处?
唯独韩胜一脸殷切地看着乌振海,小声鼓劲:“我就知道,您一定是可以的。”
而当乌振海因为这目光而看向他时,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高个壮汉,在目光相触的瞬间,脸肉眼可见地红了,甚至,脸上出现了讨好到近乎痴迷的微笑。
正当韩胜思考措辞时,乌振海的目光滑过了他。
韩胜:……丁丑甲子年九月初一,他看了我一眼,虽死无憾。
而巫振锋在听到需要四月时,脑海里迅速想起了那个笑容甜甜一身红衣的活泼少女,但更多的,是之后的构陷和推动。
他们不会找到四月,那是御兽宗最隐蔽的地方。
而他可以以此指摘温瑾和怀玉城无法解阵,故意托辞,胡搅蛮缠,再亲手打开阵法,让他们亲眼看到莲花池下的那座坟墓,从而将所有的污|秽都彻底洗清,打得怀玉城永无翻身可能。
可温瑾接下来的话,却将巫振锋的一切盘算粉碎。
“四月,出来吧,乌伯叫你过去。”他声音温和,唇边笑意如三月清风,持着茶盏的手像是文士抚琴。
巫振锋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
那里,红衣少女像是一团火一般跑了出来,掠过纷乱的人群,带着这个世界最缤纷的色彩,冲着乌振海奔了过去。
“爹爹!”少女扑在乌振海的怀里。
自始至终,对于巫振锋这样一个害她囚困她的人,她甚至都没有投去一个眼神,仿佛并不值得在意。
一只金玉双色的金蟾蹦跳着跟随,守护着少女的身侧。
巫振锋认得,那是怀玉城温家兄妹的灵宠。
他瞳孔微缩,看向温瑾,他找到了四月,那么今天的一切,到底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巫振锋以为他布下了完美无缺的一个局,哪怕中间出了这么多的波折,他仍旧随时都可以随机应变,让一切向着利好的方向展开。
可现在,他此刻以为的利好展开,真的是利好展开吗?就连老祖的出现,也是温瑾的推波助澜。
他以为他是棋手,可谁又知道,他是否又会是其他人的棋子呢?
这一瞬间,巫振锋脑中掠过很多,可听到茶水倒入逐渐升腾的声音,他意识到,棋局已开,除了继续咬牙走到结局,他并没有什么选择。
因为,竹儿在这里。
竹儿在这里,他便不会退。
莲花池就在眼前,哪怕他心生胆怯和犹豫,也根本没有任何后退的空间。
怔忪之间,巫振锋听到乌振海与四月fù_nǚ 的对话。
他声音温和宽厚:“四月,这里有个法阵,法阵下有很多需要帮助的灵兽和人,我要从你这里取走一点血,用来解开这个法阵。”
“这可能会有一点疼,爹给你带了糖。”他递给了四月一块糖,远远看去,是麦芽颜色。
对于巫振锋来说,这是很廉价的糖,廉价到,在他活过的岁月里,他只听说过,却并没有见过。
“四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怕疼!”少女声音脆亮,她右手接过糖,却并没有吃,而是小心地放在腰间红色的储物袋中:“爹爹给的,我要留着。”
然后,她伸出了左手:“爹爹,你取血吧。”
那样温馨的相处,巫振锋看着,就觉得有些刺眼。
明明一天前,在他对四月取血之前,她也是这样友善地对待自己的,他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但那些喜欢,从来不如竹儿的命重要。
眼见乌振海在四月左手小指划开一个小口,巫振锋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开口说道:“这位道友,亲兽之体的血,是解不开这阵法的。”
乌振海淡淡看他一眼:“四月并不是亲兽之体。”
“况且,若只需亲兽之体的血,我用我自己的血,便可以了,又为何要取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