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底飘过微弱的失落,明明离开才是对的,可她却觉得这样不对,“你不必离开,我相信道友的为人”这话滚在舌尖,可沐颜转过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眼前空空如也,鲛人的离开,毫无声息,比风还快。
又走了一个。
她心底飘过这样的念头,右手轻轻抚上小腹,突然觉得有点孤单。
就像是,本该狂欢的庆典之上,她该是众星拱月的公主,可过往而来的人,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不仅是离开她,甚至于,是离开这个庆典。
这样的孤单,她从小到大,哪怕是流浪在外,被御兽宗捡回去之前的那几天,也从来没有体会过。
现在想想,那时候,她救了鲛人,救了徐恒一,当时,好像还挺忙的。
这样一想,沐颜却觉得头有些疼,疼得发累。
袁霄应该快到了。
之后还有好多事要做,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甜甜的馨香飘到屋内,这是韩子恒又在带着南华峰的人在用炼丹炉炼糖果玩,往日她不屑,从不会同流合污,如今却觉得有些羡慕。
她这是怎么了,竟然都开始羡慕韩子恒了。
明明羡慕这个词,应该是别人用到她身上的。
沐颜揉揉太阳穴,一道灵风挥散那味道,正要转身回屋,就听到门外“咚、咚、咚、咚”四声。
每一声的间隔和停顿,比正常的节奏都要长。
沐颜的心跳,一瞬间跳得很急。
昨天收到的师父玉简中,师父提到御兽宗有异,让她过来,也是想要降低巫振锋的警惕性,提前查探。同时师父也提到,御兽宗阵法有异,可寻灵铸山庄中人破阵。
师父说会与灵铸山庄庄主袁璐氰联系,但沐颜摸到了怀中那枚天级玉简,咬了咬唇,思及诸般种种,发信给了袁霄。
师父也提到,御兽宗内尚有心存善念之人,将会与她里应外合。
而那人来找她时,便会这样敲门。
沐颜稳定了心绪,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巫兴谋胖胖的脸笑得憨厚,手里抓了一把糖:“沐道友,吃糖吗?这是韩道友他们刚刚炼好给我的,味道还不错。”
沐颜垂眸看着,压抑着喉间的恶心,侧身,将巫兴谋让了进来。
她眼中微微吃惊,没有想到来人竟是巫兴谋,同样,又有点放松和窃喜,因为一路同行来到御兽宗,沐颜对巫兴谋印象很好。
胖乎乎憨厚的无害,还处处以她为主。
巫兴谋进了屋,他布下禁制:“沐道友可曾想过,来的是我。”
沐颜点头,为他奉上了茶:“一路同行,沐颜知道巫道友的为人,师父传信后,便也有过猜测。只是谨遵师命,未免耽误大事,不敢主动与道友联系。”
“沐道友心细谨慎,不愧是百目真人看重的徒弟。”
这一句恭维,让沐颜的心里舒服了点,那股恶心的甜香也被禁制屏蔽,她总算觉得呼吸顺畅了些,不禁脸上也带了点真心的笑意。
“巫道友过奖了。”
许久不曾有过的待遇,让沐颜也有些飘飘然,她不自禁地开口:“巫道友放心,我与灵铸山庄的少庄主袁霄相识,我请他来,他一定会过来的,宗内的阵法不是问题。”
巫兴谋小眼睛微闪,他像是一座厚重的小山砸在地上,当即跪了下来,声音掷地有声:“沐道友仁义,还请解救御兽宗于危难之中!”
沐颜被吓了一跳,但脸色明显更加红润了起来。
往日并不觉得,如今却感到,这种被人看重的感觉竟是这般的好。
她甚至还上前了一步,明明是要表现赤诚,可却像是屈尊降贵一般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巫兴谋的肩膀上。
“巫道友,请放心,我辈众人,以匡扶正义为己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与我说清楚。”
然后,她才作势用力,扶起了巫兴谋。
巫兴谋站起:“沐道友,这一切罪恶的中心,就在于御兽宗的那座莲花池。”
他慢慢说着,沐颜认真听着。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禁制划定的范围之中,一个小小的雕像隐在桌腿阴影的暗处。
当然,就算他们往那里看,也是看不到的。
雕像的眼睛,正对着两人的方向。
远处,莲花池旁,巫振锋听着雕像传递回来的一切,眼神意味不明:“孩子的翅膀硬了。”
像是可惜,像是悲叹,又像安慰,又像讽刺。
黑夜为他披上了浓重阴暗的色彩,巫振锋嗤笑一声,迈步向前。
莲花池水分开,青石砖池底分开,在他的面前,显露出一阶向下的台阶。
台阶是暗色的红,刻有莲花纹路,边沿位置,镶嵌着深海斛珠。
即使是一个本该隐秘的入口,也这般精细招摇,每一个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客人,最初的第一次小小惊叹,便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