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脚边空无一物。
沐颜一怔。
往常银焰步步紧跟,召之即来,怎么如今也变了性子?
沐颜回忆,这才想起,今早银焰不知从哪叼来一枝向日葵,她本以为是要给她的,可刚伸出手去,银焰就猛地拐入小巷,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那种莫名的缺失感似乎又出现了。
“沐师妹,”看出她出神,樊长鸣重新问道:“大家都怎么样了?没人出事吧?”
“都没事……”沐颜回神,转眼迎向樊长鸣的目光,眼泪像是有个阀门似的,又有些忍不住,她的眼神中满是眷恋和依赖:“师兄,你若是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樊长鸣看着沐颜。
他仍旧虚弱,眼神却厉。往常沐颜也如这般,爱跟他撒娇,可如今,想起昏迷时的种种,这话听来,却像是,她不希望他关注其他人。
她只希望两人的话题,永远在她的身上。
这下意识的想法,让樊长鸣都一惊。
怀疑是堤坝上的蚁穴,最初只是微末的不起眼的一个,可放任不管,任其成长,再坚韧强大的堤坝,都会溃烂。
樊长鸣眸光清明,神色刚正,多年相处,他想要相信小师妹。
“师妹,我中毒昏迷,只有微弱感知,这中间发生的事,还请师妹讲给我听听。”
“好。”
沐颜弯下脖颈,为他倒了一盏茶过来,光滑莹白的脖颈,是属于女儿家的柔|软。曾经同样的情况,饶是樊长鸣心中正直,并无旖念,他都会忍不住避开目光。
可如今,他没有动,只是等着。
沐颜柔声细语,从击退柯心赏众人中毒,到兵分两路寻救,到与上弦宗的不愉快,到樊长鸣毒发重新归来,到被温瑾照顾留待解毒,一件不落,有详有略,全都说得清楚。
就连偶尔提到的一些对话,与当初樊长鸣昏迷中听到的,都一般无二。
只是沐颜并没有提,一直背着他的事情。
樊长鸣于是又问:“我感知微弱,并不是十分确定,是你一直在背着我吗?”
“嗯。”沐颜低着头点头。
樊长鸣:“大家都没有灵力,你背我,不如让师弟来背。为什么你要背着我呢?”
沐颜不说话了。
她低头咬着唇,闷不吭声,难得的有些执拗,手指微微扭在一起,额前碎发遮住了眼睛,她甚至还伸出手,将那盏茶又往樊长鸣身前推了推。
有种让人怜爱的乖巧。
樊长鸣突然意识到,以往他只知道沐颜漂亮纯真,可今天一看,她天生具有一副让人心软亲近的相貌,而她此刻的眼神动作,更让人无法再竖起心防,只觉得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不该为难她。
同一时刻,城主房间,金蟾趴在房梁上睡觉,四肢从高处垂着,额头正中那一点白的边沿,开始微微震颤。
俨然一个古早诺基亚手机,将金蟾被震动的移动了半米远,小脚丫在半空中划出两道金色,却硬是没醒。
它没醒,系统却醒了:【宿主,樊长鸣醒了,正跟女主攻防战呢,我们要不要去救救这条鱼?】
温瑜正接着看那本《田园杂记》:【做事不用这么紧贴着,要有松有弛。】
这话翻译出来,就是两个字——不要。
行吧,系统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金蟾震动停止时,樊长鸣开口了:“沐颜,我在问你话。”
这话,可以说有些严肃了。
樊长鸣对这个年幼的师妹,一向是照顾,即使在其他弟子面前积威甚重,但对沐颜却从没什么师兄的架子,更没有说过什么重话。
这还是这一次这样。
沐颜一怔,很快红了眼眶,有些慌乱似的:“师兄,是我不对,你罚我吧。”
“人家想做樊少夫人呢!”这话犹如回荡在耳旁,樊长鸣压住胸腔汹涌的恶心,坚持问道:“你哪里不对了?”
“我……我其实还有灵力……”
樊长鸣一怔,就对上沐颜含泪惶恐的眼:“我剩余灵力不多,催不动传信符,做不了什么,但可以传给师兄镇毒。”
“师兄,你身上的毒与旁人不同,我怕你有事,就将灵力一点一点传给你了……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只是怕说出来被安排做些无用事,浪费了不要紧,只是也救不了师兄了……”
曾经被整个明清峰宠着的小姑娘,如今是第一次这样落泪,就像是精心养护的花,第一次见到了冷风,而这冷风,却来自于一直给她温暖、养料和阳光的人。
她难过,但更委屈。
樊长鸣无言以对。
半响,他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生硬道:“无事,莫要哭了。”
沐颜小心地看着他:“师兄,我想将你醒来的消息,尽快告知大家,我出去一下,可以吗?”
“嗯。”
樊长鸣见沐颜转身离开的身影,只恨不得追上去道歉,可脑中莫名一道钝痛,却将他的身体,生生地钉在了床上。
蚁穴似乎被填平,可蚂蚁却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