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身架,本来是打算从迎他们下马车到引他们进厅的这一路都不笑一下的,但那么好看的小姑娘,一下车便跟在母亲身边,甜甜地冲她喊伯母,她心里一下便融化了。
心下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热络地伸了出去:“昭昭啊,你可真是把伯母想坏了,快让伯母看看,出门的这几月可有清瘦了没。”
作者有话说:
罗妈妈:口嫌体正直orz
第五十一章
因为几个月前的出逃之事, 程昭昭一直担心罗芷兰会不如原先那般喜欢自己,甚至都已经做好了热脸贴她冷屁股的打算,结果罗芷兰这热情的欢迎宛如一场盛大的拥抱, 将她砸的有些懵。
她居然不生她的气?
程昭昭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她之所以会对她如此态度依旧, 多半是她还想要他们这个亲家, 还有付清台估计也替自己说了不少好话。
她冲站在老英国公身边的付清台笑了笑,又回头冲自家母亲眨了眨眼,不过片刻的功夫,便被罗芷兰带着进入厅中。
苏苒之瞧不上自家闺女没出息的样子, 走在另一边,听英国公和程尽山寒暄。
英国公府和乾安侯府在议亲前,其实关系一般的紧,若非是罗芷兰先找到万昌长公主,提出想要跟程家联姻, 两家的关系估计会一直这么一般下去。
但如今不一样了,两家是临门一脚的亲家,虽然中间出了那么点插曲, 但都不妨碍两家人都认定了他们会结亲。所以原先朝堂上不怎么说话的英国公和程尽山, 见面也不禁话多了起来。
两家人呈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罗芷兰挽着程昭昭的手站在桌边:“昭昭啊,伯母跟你实在是太久没有见了,不知道你清瘦成这样, 今日这顿饭, 你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吃。”
说罢,她又凑近了些, 悄悄道:“伯母知道你随老侯爷的口味, 喜欢吃淮扬菜, 所以特地找了外头做淮扬菜的大厨特地上门来做的。”
这邀功似的口吻,叫程昭昭想起自己在梦中对英国公府的挑剔。
如今想来,其实英国公府一家对她都很好,只是当时她既看不到付清台的心意,又懒得去感受家中公婆的用心,矫情的以为所有人都得围着自己转,这才叫自己过的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
如此想着,她抿唇笑道:“伯母不必如此照顾我,我与伯母口味相同,伯母吃什么我便吃什么。”
“你哪里与伯母口味相同了。”罗芷兰听得发笑,拍了拍她的手,“伯母少时曾跟随父亲在蜀中待过一段日子,最喜欢吃那边的辣子,你个京城长大的小姑娘啊,怕是不习惯。”
程昭昭顿住了。
“伯母您喜欢蜀中菜?”
“是啊。”
罗芷兰笑盈盈地回了她的话,又去招呼苏苒之,徒留下程昭昭看着桌上角落里的两道红色辣子菜陷入沉思。
是了,不论是梦中还是平时,她都没有将罗芷兰这位真正的婆婆放在过心上,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付清台说什么她便以为是什么。但其实只要她细心观察过一番,便能发现从前她每次来家里用饭的时候,母亲都会特意叫人做上几道辣菜放上桌。
她目光渐渐投向站在对面的付清台,他正陪着她的几个哥哥和父亲聊天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只有偶尔才说上两句,不过分热情,但也不过分端着距离。
这对素来清冷的他来说已经是难得了,程昭昭觉得。
她的目光一直不离开付清台,苏苒之一边应付着罗芷兰一边观察着,实在看不下去,才不经意地捅了捅自家女儿的胳膊,叫她在人家家里,好歹得收敛点。
程昭昭这才回神,与她笑了笑,乖巧地坐下。
两家人吃饭,主要就是为了冰释前嫌,席上英国公夫妇率先向程家众人敬了杯酒,示意了自己想要求娶的决心,也算是替付清台不顾两家颜面不肯回京之事的一个正式赔罪。
程昭昭原本还好,但吃着吃着便又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梦中的付清台。
既然他母亲并不热衷于吃淮扬菜,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告诉她呢?他是什么时候学的做菜?又是为谁学的做菜?
想吃婚后那段时日他时常的早出晚归,还有饭桌上他特地为她夹过的那几筷子菜,程昭昭觉得,自己当时似乎真的错过了很多很多。
她胡思乱想了一箩筐,在一桌人的热闹氛围中独自显得有些冷清,苏苒之注意到她的没兴致,看了看满桌的菜肴,特地给她夹了一筷子的水晶玉米饺。
程昭昭不好不给自己母亲面子,即便兴致缺缺也还是吃了。
只是东西吃进嘴里的一刹那,她才有点回过味来。
怎么有点像她家厨子的手艺?
她又尝了一下,哦,是付清台的手艺。
是了,她后知后觉,付清台的手艺跟她家厨子的手艺这么像,她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呢?他一个堂堂的国公府少爷,母亲又不喜欢吃淮扬菜,那什么情况下才会放下身段特地去学做几道正宗的淮扬菜呢?
是为了她,婚后的那段早出晚归的日子,全是为了她。
回去的路上也是一言不发。
苏苒之见她今日实在不对劲,在马车上便忍不住转过头去关心她:“怎么了,不是你巴不得想要上人家家里去的?上了人家家里,又不高兴了?”
程昭昭抬头,红红的眼眶将她母亲措不及防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付清台欺负你了?”
程昭昭猛烈摇头:“不是,是我,娘亲,我好像做错了事,好像是我一直都在欺负他……”
她不断回忆起梦中的一切,想起自己对付清台的那些不满,想起自己对闺蜜发的那些牢骚,想起他劝自己吃饭,自己却连筷子都不愿意动一下,想着自己动不动就冲他摆脸色,叫他去岭南,将他推的离自己越来越远……
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自及笄到今时今日发生的这一切,都悄然恍惚是一场梦,她头一次无比希望,自己梦醒的时候,还是付清台的妻子,付清台也没有去岭南,他们全都好好的,好好地将事情说开,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已经晚了。
梦境破碎,她和付清台也差点因此错过。
那么好的付清台,她差一点就要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