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回去就回去?九色鹿脸色不善,皮毛上的粉色也退了下去。
狼的瞳孔在夜色里闪着幽冷的光。
他缓缓踱向言听雪,上半身微微趴伏,用那种猛兽所特有的冷且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
已经很晚了,你需要休息。
他的语速很慢,每个音拉到最长,像一把弦在言听雪神经上拉。
下一秒他的神经就会因为过度紧绷而断裂。
他可以在这里睡。九色鹿挡在言听雪面前。
不需要。
狼高高在上地宣布。
你说不需要就不需要?九色鹿气得全身通红,蹄子刨刨地面做准备动作,一角拱过去。
狼也不甘示弱,快准狠地咬住鹿的脖颈。
银光闪闪的獠牙卡在鹿纤细的脖颈旁,热气随着狼哈气的威胁声喷洒。
鹿睁着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和他僵持着。
两边都没有退让。
不要打架。独角兽试图从中间分开他们,有话好好说。
狼和鹿都瞪向他。
独角兽好心劝架却碰了一鼻子灰,只能退后两步,扬起自己额头那只威风的角:请放弃争斗,不然我将采取非常措施。
狼冷哼一声,利齿合拢发出清脆的咬合声。
独角兽脸色一变,直接用角顶上去。
我们回去吧。言听雪轻声说。
咔的一声,鹿的脖子从狼口中脱出,狼仰天长嚎,欢快的跑到他身边,围着他转圈。
趴下。言听雪说,背我。
狼迅速伏下身子,尾巴甩来甩去,转头边哈气边乐。
言听雪坐到狼背上,对九色鹿颔首:我们先回去了。
你放下他!
九色鹿气势汹汹地要去顶狼,狼也不甘示弱,一边龇牙,一边发出威胁的吼声。
独角兽依旧在旁边维持秩序。
他清澈的眼睛温顺平和:你可以自己选择。
言听雪揪揪狼头顶的毛,低下头,拢住狼的耳朵,在旁边说:我们走吧。
狼的耳朵显出不自然的粉红,甩甩头,挑衅般瞟了九色鹿一眼,昂首挺胸地走了。
他走得很快,和来的时候形成鲜明的对比。
言听雪久违地再次感到那种风在耳边呼啸的感觉。
狼旋风一样冲进房门,扑上大床,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他的脸。
言听雪抬手抵挡,狼的舌头就直接落到他掌心,柔柔软软的,有着不同于狼整体气质的细腻。
别别舔了。
狼转而用湿润的鼻头蹭他的掌心,湿湿热热的吐息沿着掌纹蔓延的方向逡巡。
真的别
狼又蹭了几下,趴在他胸口,隐忍地问:那我可以摸摸你吗?
摸哪里?言听雪尾音颤抖。
耳朵和爪子。狼王问,还有尾巴,可以吗?
言听雪点点头,又摇头:尾巴、尾巴不可以。
狼对着天花板,呜呜叫了一声,粗砺厚重的狼掌落在他的脸颊和额头。
狼的动作再小心翼翼,对于弱小的人类来说也是狂风暴雨。
言听雪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任由狼翻来覆去地揉他的手臂。
狼的肉垫厚且粗糙,在皮肤上摩擦过,没几下就火辣辣地疼。
狼用尖锐的指甲分开他的指缝,挤进两根指头中间,和他手掌相抵。
人的手掌,狼的脚掌,奇妙地摆成一种十指相扣的状态。
言听雪一动不动,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他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往常他可以抱着狼头反撸回去。现在一想到这不是真的狼,而是沈成风,他就下不了手。
沈成风只是在撸兔子,但他没办法把沈成风当成狼来撸。
他有些挫败。
事情好像被他弄糟了。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和狼相处,但是看着狼因为冷落受伤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
也许他真的应该和狼解除关系,换一只宠物。
你今天是在生我的气吗?狼发泄完自己的精力,乖乖趴在他胸口,双眼微阖,担忧而温柔地看着他。
这个样子的狼实在是像一头被主人嫌弃的大狼狗,极其容易激起人的负罪感和怜悯心。
言听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心软,手覆到他头顶,轻轻揉了揉:没有,我没生你的气。
为什么不让我背你?
我今天想自己走路。我很久没有自己走路了,想偶尔体会一下。
为什么要和那头鹿单独说话?
我总要有人留下来看着那些小鹿,不然他们会把肚子吃爆。
狼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那头鹿和你说了什么?
言听雪抿抿唇:你在审问我?
狼怔住,狼狈地移开视线,在他旁边趴侧躺下,头搭到他的肩膀上。
他眼睛蒙着一层灰,低声道:我以为你不想要我了。
言听雪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不停发出尖锐的疼痛。
再给我一次机会。狼垂下头,轻柔而温顺地舔着他的脸颊,我会好好证明自己。
言听雪最终还是没能把狼推开。
他平躺在床上,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狼均匀的呼吸撒在他颈侧,贴在腰侧的狼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失眠了。
往常,他只要躺在狼身边,很快就能睡着。
现在,那股腥甜的信息素仍旧往他鼻腔里飘,他却不敢轻易放下戒心。
一想起早上起床看到沈成风睡在旁边的画面,他就冒出一身冷汗。
他和狼好像真的没办法回到之前的状态了。
他僵着身子躺了一会,终于支撑不住。
白日的劳累加上上线后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他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言听雪终于抵挡不过疲倦的侵袭,把头埋进温暖又散发着血腥味的狼毛里。
沈成风应该已经下线了。毕竟他和言听雪不一样,是以虚拟形象进入游戏的。他需要真正的休息。
那现在睡在他旁边的就是游戏虚拟形象,不会醒,也不会回应他。
也就是真正的毛绒玩具。
言听雪闭上眼,四肢缠上狼的身体,尽量调整出一个舒适的姿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