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最先老去的是眼睛。邢泽不知从何处听到过这话,以前他并不觉得,但随着年岁的增长,他觉得这话很对。
接近三个小时的车程后,他抵达了小镇布瑞切斯特,疲惫不堪。能量棒和高糖饮料也救不了他昏昏欲睡的大脑。于是,他找了一个廉价的旅馆,打算先睡上一觉,然后再去蓝丝大道看看。
在下车前,他偶然瞥到了后视镜中的自己,确切的说是那对眼睛。在他原本的世界,他已经三十多岁了,酒精,香烟和不健康生活带来的后遗症提前降临在他身上。
他还记得当初刚入行的时候,他和带他入门的师傅驱车近十个小时,追查一条重要的线索,那个时候,他还年轻,所以包揽了七个小时的车程。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还很清醒,长时间开车并没有让他感到疲惫,相反,他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因为那条线索会帮助他们找到一堆人渣——一群靠骗老人退休金的家伙。
再看看如今的自己。邢泽盯着自己的眼睛出声,这具身体的确也年轻,但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他明白。
那些苦痛的经历和磨难并不会因为换了一个身体而消失不见,它们依旧还在那儿,如同扎根在大脑深处的一粒种子,在回忆如暴雨般落下时,它们就会像雨后春笋般冒出。
为什么要去救那些素不相识的穿越者呢?是因为迈克拿出了过女儿的照片?还是塞丽娜提起了她生病在床的老母亲?
恐怕都不是,他只是想以这种蠢笨的方式证明自己还有那么点人性。在经历了那些糟心的事情之后,他对世界越发失望和冷漠。
在一次又一次的案件调查中,他动用的私刑和暴力手段也越来越没有节制。邢泽明白,终有一天,他会和那些自己猎杀的怪物一样,成为无可救药的怪物。
步入黑暗之人,终将被黑暗所吞噬。
他用手掰开了后视镜,过去的种种往事在后头注视着他,邢泽可以感觉到它们的重量压在自己的肩膀上。而那双眼睛之中尽是过去的阴影,如死沼般毫无生气,哪怕丢进一颗石子也泛不起什么涟漪。
为什么干这行?他问自己。这一次似乎有了答案,因为他除了这也不会干别的。为什么干这行?他再次问自己。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他觉得有活着的意义。为什么干这行?女孩问道。邢泽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她的头发。
然后,他走出车子,随着隐去的阳光一同走进布瑞切斯特的小道。
……
弗洛伦斯的手下带回了消息,是好消息。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沃姆。在他看来,这家伙不过是一个深陷泥潭的可怜鬼,随便抓到了一根枯树枝就当成了救命稻草。
在他看来,这份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可他还是想碰碰运气。反正跑腿的活有人干,他无非是浪费一个早晨而已。这三年来,他记不得自己浪费了多少个这样的早晨了。
不过,今天事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他丢失的运气似乎又回来了。弗洛伦斯朝着自己的手下点头示意,那几人乖乖地退到了一旁。
清洁女工们正在完成大厅的最后一道工序——拖地板,之后,她们就会转战去厕所,那地方通常来说是重灾区,得花好些力气才能清理干净。
弗洛伦斯把账本锁进了自己的抽屉,尽管心情激动,可他还没有到糊涂的地步。他倒了一杯啤酒——又黑又浓的健力士,上头浮着厚厚的泡沫,又倒了一小杯朗姆酒。
带着这两份礼物,他走到了沃姆和那女孩的身边。
“嗯~看来你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沃姆接过那杯啤酒喝了一大口,然后用袖子擦掉了嘴边的泡沫,“真好,我早就口干舌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