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筝心跳很快,她从来不知道上过战场,无惧生死的无名英雄私下原来那样低调和善,这才是真正看透生命和生活的人吧,执念少了,世界就安静了。
林筝!负责节目流程的老师疾步走过来说,你先上,把前面的琵琶换下来,她刚倒水烫到了手。
林筝立刻收回目光,转过来点头,好。完了忽然紧张,我还没准备好。
没事,他们也看不懂毛笔字,你意思意思,差不多就行,听顾老师说你写得很好,不用紧张。
好吧。林筝不得已答应下来,脑子里却在想顾老师又没看过她写字,怎么会知道她写得好,奇怪。
林筝跟在老师后面往会议室走,那边已经有工作人员摆好了桌子,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秦有恒坐在首位,望着她笑。
林筝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在偶像面前班门弄斧,万一砸了多丢人?
林筝四肢僵硬地踩着主持人激情高昂的声音走到桌边,沉默地看着花笺宣纸久不提笔。
总负责的老师面色凝重,站在入口示意主持人不要冷场,主持人立刻开腔,林筝同学这次会写些什么呢?少年热情,理想未来,还是家国情怀
林筝对主持人的话不予理会,她偷偷看向近在咫尺的秦有恒,这个人依旧在笑,笑里充满长辈对晚辈的安抚、关怀,甚至是宠爱。
啊,不要这么看她啊,紧张!林筝底气更弱,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个小怂包,所以,谁来救救她?
秦有恒接收到了林筝的求救信息,他转过椅子,半侧身体面对林筝,用口型对她说:加油。
林筝一怔,砰砰乱跳的心忽地平静下来,她忘了收回目光,就那样堂而皇之地和秦有恒对视。
长久的空场让气氛凝滞,会议室里的私语逐渐清晰,在尴尬气氛濒临极点之前,林筝快速拿起笔,沾墨,在宣纸上写下她觉得最贴合的一首诗《出塞》。
这是她为秦有恒写的,这个人为了家国和平奉献了最好的自己,如今解甲归田依旧不忘凭一己之力造福一方,这样的魄力理当被人钦佩,她没有本事给他实质性的感谢,只能用这份小私心借花献佛。
林筝的字一气呵成,气势磅礴,即便是不懂书法的外国友人也觉惊叹,反倒是她,写完即收笔,从桌后走出来,朝着前方鞠了个躬便转身离开,旁人都觉得她那份洒脱颇有几分帅气,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行为完全是怂得逃跑了。
啊!林筝脑袋顶着墙哀嚎,她实在是太没出息了,今天多好的机会给她在曾经的偶像面前显摆,她倒好,还要人鼓励才敢拿笔,太丢人了。
被表扬,开心到哭?有只温柔的手毫无征兆地揉上了林筝的脑袋,她冰凉脸颊袭上阵阵被暖意。
顾老师!林筝惊喜地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顾南枝就在她身侧笑得温柔。
嗯。顾南枝轻贴着林筝脸颊的牛奶拿下来,递给她说:奖励。
林筝嘴巴一瘪,眼角一沉,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进了顾南枝怀里喊道:顾老师救命啊!
顾南枝软下唇角的弧度,笑问:怎么了?
林筝哭都觉得自己不配,哀怨地说:我刚在偶像面前丢人了。
偶像?顾南枝好奇,谁?
林筝从她怀里爬出来,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满兴奋,秦有恒,一个很厉害的叔叔,我初中还以他为主角写过作文,拿了优秀哦。
顾南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隐约有点印象,她买房的那个楼盘好像就是他开发的,所以,你在他面前做了什么?
林筝肩膀垮下,不忍直视自己刚才的行为,我紧张地连笔都忘了拿。
只是这样?顾南枝将插好吸管的牛奶送到林筝嘴边,耐着性子哄她,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太久没在公开场合表现过,紧张是人之常情。
好吧。林筝像个没有生气的机器一样张嘴,郁闷的小模样逗得顾南枝直想笑。
别想了,我刚才经过,听到里面的掌声很热烈,大家应该很喜欢你的字。顾南枝说。
林筝将信将疑,心里的抑郁轻了些,转而问她,您怎么会在这里呀?
等你。
嗯?
顾南枝屈指弹了下林筝圆嘟嘟的脸颊,严肃道:不许咬吸管。
林筝哦一声,乖乖松了嘴。
顾南枝示意她自己拿着牛奶盒子,随后解释道:说好开完会去帮你看暖气,忘了?
对哈。林筝喜滋滋地喝了口牛奶,问她,您那边忙完了?
完了,你去和活动负责的老师说一声,我们就可以走。
好。林筝欢快地说,随即转身朝准备室跑去。
林筝前脚走,后脚本该在会议室里继续看表演的秦有恒从大理石柱子后面走了出来,他站在远处,小心翼翼地凝视着林筝。
顾南枝认得那种热切、压抑,又小心的眼神想要,却怕伤害。
您是?顾南枝率先开口。
只一瞬,秦有恒就恢复了自如,他微笑着走过来做自我介绍,秦有恒,受邀来校参观。
是你。顾南枝下意识说。
秦有恒不解,您认识我?
顾南枝摇摇头,牵动唇角露出一抹友善的微笑,我的学生认识您,也很崇拜您。
哦?秦有恒笑意更深,我这么一个小人物竟然也能被人崇拜,不知道是您的哪位学生?
顾南枝侧身看向会议室方向,绵长目光里的骄傲隐约可见,林筝,刚才表演书法的漂亮小姑娘。
秦有恒的笑有片刻凝滞,在顾南枝回头之前快速恢复,他微微颔首,谦虚地说:受之有愧。
顾南枝笑了笑,没再说话,倒是秦有恒缓慢的目光扫见林筝时低声道: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顾南枝,您请便。
话落,秦有恒快步离开,着急模样和方才的沉稳相差甚远。
顾南枝觉得奇怪,却也想不出理由,只好就此作罢,等林筝过来后带她一起回家。
林筝家的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顾南枝刚进去就想出来。
这么冷,你怎么住的?顾南枝不悦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