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终会长说。
陈飞昂面色灰败,嘴唇微微颤抖:“不对,这是不对的,怎么会这样,我隐忍蛰伏了二十年,现在应该轮到我崛起了才对啊,怎么会这样。”
终会长怜悯的看着他:“你心性太差,若是没有天道相助,不过一个毫无作为的底层失败者而已。”
如此心性,就算今天侥幸成功,就算天道需要一个棋子短时间内复兴玄学界,他也担不了重任,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被打垮。
和祁禹秋差得实在太远,终会长甚至根本不会有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的想法。
陈飞昂还要再说些什么,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三魂七魄从身体里飘出来,飘在了半空中。
此时风雨已听,玄清等人正在整理仪容,见状立刻将他抓了起来,塞进自己随身携带的法器中,还往上面多拍了几张符,生怕这小子再有机会逃跑。
而站在终会长面前的“陈飞昂”却并没有倒下去,他晃了一下,睁开眼时整个眼睛都变成了黑色。
终会长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变,然后视线移向正往这边走来的祁禹秋,语气随意道:“你老了,跟不上时代发展了,如今人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不需要所谓的天道制衡一切,你该消失了。”
对面的人没说话,只是右边嘴角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略带着些疯狂。
终会长看懂了他的意思。
今天便是新旧规则交替的最后一天,也是天道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他已经注定要湮灭,所以要拉他们这些人垫背。
终会长摇头笑了:“你终究不是人啊。”
七百年多年前发生过的事,他决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
陈飞昂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去,祁禹秋走到二人身边,问终会长:“他这是怎么了?”
终会长道:“大概是被吓死了。”
语落,这一方天地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包裹起来,所有人都慌乱了一瞬,然后发现紧挨着站在一起的人,丝毫无法看到对方,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又聋又瞎的残疾人。
祁禹秋手中握着那方印玺,发现印玺也只能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出眼前几公分处的地方,他甚至不能看到站在对面的终会长。
他抿抿嘴唇,手中的木剑轻轻向前伸了一下,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听到了终会长在喊他的名字。
“禹秋,你的玉佩呢?”
祁禹秋听到这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拉出挂在脖子里的项链,那是闵煜送给他的“定情信物”,是闵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他记得当时与这玉佩放在一起的,还有一块他们青邙山弟子的腰牌。
把玉佩拿出来,祁禹秋便看到,与雕成的凤凰也散发着微微的光亮。
这枚玉佩虽然是极为难得的极品翡翠,但上面并没有雕刻任何符文阵法,怎么会和印玺一样,在这种情况下发光呢?
他仔细打量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身上每片羽毛都栩栩如生,看得久了他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凤鸣声。
“拿好。”终会长的声音再次传来,却并未再多说其他的。
四周陷入了绝对的寂静之中,没有任何的声响,祁禹秋却丝毫不敢放松,黑暗中他慢慢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前走,想要找到终会长再与其他人汇合,但这片空间仿佛已经彻底扭曲,他走了好几步也没能碰到明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他正走着的时候,突然一道信息直接闯入了他脑海中,这片空间正在慢慢探索,他们会被慢慢挤压,直到身体彻底被挤压成一团血肉。
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死不了,因为这片空间已经被天道彻底截取出来,独立于天地之外,他们的三魂七魄会被困在这里,吗,安曼感受自己烂成肉泥的身体,千年万年,永无尽头。
哪怕外面斗转星移,天地毁灭,这方空间也会永远存在。
这是天道湮灭前,送给他们的“礼物”。
此时已经有声音可以传出来,刚刚压抑的黑暗和寂静已经让几个人心神颤动,此时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们更是再也无法淡定。
他们可以为救那些人毫不犹豫的去死,但死亡并不可怕,死后还要受无尽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
祁禹秋脸色沉下来,他感受到了天道通过这方空间传来的快意和嘲讽,嘲讽这些“多管闲事”的人下场比他惨千万倍。
“安静。”终会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边,他没有丝毫的慌张,语气中甚至带了些笑意,“放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终会长的话让众人暂时平静下来,但很快他们就抑制不住恐慌,开始胡思乱想。
三阳观不可能来,陈家已经差不多死绝了,青邙山弟子几乎都在这里,连玄学界公认的第一人祁禹秋也被困,还有谁能来救他们!
空间在慢慢缩小,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窒息,距离祁禹秋最远的几个人甚至听到了自己的骨头被挤压的咔咔作响。
有人忍不住绝望的哭了起来,一分一秒过去,挤压越来越重,然而并没有人能来救他们。
玄清艰难的从自己布兜里拿出一枚生了锈的楔子,心中才稍稍安定,这枚楔子是他很多年前从一个藏在深山中的邪修身上找到的,只要将楔子刺入额间,他便能瞬间魂飞魄散。
只是这东西只能用一次,玄清想到跟着自己来的那些弟子,还有为玄学界操了一辈子心的终会长和吴广峰,心里一阵犹豫。
终会长手里会不会有同样的东西?祁禹秋肯定能自己吧自己解决,但就算是这样,除掉他们俩人,一根楔子那也不够那么多人分啊。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手腕上,玄清挣扎着抬起手摸了摸,才发现他已经被挤压到七窍流血了,这样下去,过不了五分钟,所有人都会被压成肉泥了。
他内心挣扎,但始终无法自私的将楔子用掉。
“祁小友,听得到我说话吗?”
祁禹秋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滴滴答答的液体从他七窍中留下来也没能让他分心,直到隐隐约约听到玄清的声音。
玄清让他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魂飞魄散,不让那家伙诡计得逞。
祁禹秋苦笑,天道要的就是他们永世的痛苦,怎么可能给他们解脱的机会,若他没想错,天道肯定已经利用自身的规则对这片空间做了手脚,就算他们能对自己动手,也绝对不可能魂飞魄散。
“没办法,我们会得救的。”祁禹秋道,他相信终会长,会有人来救他们的。他必须要出去,不然闵煜肯定要疯的。
想到闵煜,祁禹秋慢慢抬起手,看着手中的玉佩,发现玉佩上的微光也在渐渐消失。
他紧紧握着,闭上眼再次思考,到底哪里可以找出破绽,从这里逃出去。
天道在渐渐消亡,然而这并没有让它再有任何其他情绪波动,它只是带着得意欣赏着空间里众人的惨状。等它消失后,黑暗也会随着它一起离开,到时候这些人就会看到自己和同伴的血肉,一坨坨摊在地上,他们会痛苦的哀嚎,会愤怒,会后悔,会相互辱骂,相互指责。
这就是人心。
他带着最后一丝不甘和快意想要离开,然而就在此时,黑暗被撕裂开一道缝隙,赤红色的光顺着缝隙洒了进来,直直射在最中心的祁禹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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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赤色的霞光照的祁禹秋眼睛发涩, 他微微眯眼朝那条缝隙看去,才发现外面已经是夕阳西斜,天际铺着一层艳丽的火烧云。
而站在霞光里的身影熟悉的让他只一眼便认出了是谁。
“你、你怎么来了?”他嗓子有些沙哑, 心脏砰砰直跳, 不知是心动更多还是担忧更甚。
“我来接你回家。”略有些急促的声音从霞光处传来,那道身影动了, 脚步仓皇的朝这边走来。
红色的光随着他的脚步往黑暗深处蔓延, 像是飘在他背后的赤色披风,一点一点驱逐了黑暗。站在最边缘的人身上慢慢披上了一层红色,重新沐浴在尚有余温的阳光中, 他们忍着眼睛的酸痛, 珍惜的看向身后通红的太阳,然后流下了眼泪,他们得救了。
玄清手一松,手中的铁楔子咣啷掉在地上,他喘了口气低头看着那根铁楔子暗自庆幸,幸好刚刚纠结了一下这楔子该送给谁,而不是直接自私的用在自己身上,不然现在八成已经魂飞魄散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 脚一软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然后回头看着奔向祁禹秋的那道身影。
他还是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 闵煜身上竟然有如此浓烈的煞气, 以前他们不是没见过面, 这么明显的事情, 为何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过去了呢?
祁禹秋眨眨眼,身上的压力散去的同时,一双手接住了他有些疲惫的身体。
闵煜揽着他的腰将人牢牢抱在自己怀里, 看着他脸上的血迹,手微微发抖的轻轻碰了一下,哑声道:“怎么样?”
祁禹秋看见了他眼中的焦急,双手捂住他的手笑道:“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你别担心。”
闵煜却丝毫不信,越发的小心翼翼,弯腰穿过他的腿弯,把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来了?”祁禹秋把脸埋在他肩头,再次轻声问道。
闵煜抱着他就要往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听到他的话停下脚步侧脸看着他道:“我是不是说过,如果有危险,一定要让我知道。”
祁禹秋缩了一下脖子,黑亮的眼中满是无辜道:“我也不知道这次这么危险嘛,来了才知道这里藏着一个疯子。”
闵煜抿抿嘴唇,想说什么,但看着怀中人脸上的几道血痕心里就只剩下了心疼,剩下的话全都问不出口了。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重新讨论讨论关于危险的定义。”他道,“那个人呢?他跑了?”
祁禹秋笑着蹭蹭他的额头,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陈飞昂:“在那儿呢,有我在,他怎么可能跑得了!”
天道注定要湮灭,已经没有任何转机,幕后黑手可不就是被他搞死了。
闵煜看着他脸上的小得意,心中略松了口气。
“你还没回答我,来这里干什么?”祁禹秋歪头看着他道。
闵煜表情恢复了淡然,看着前方:“我说了,接你回家。”
“是我让他来的。”终会长笑道。
祁禹秋让闵煜抱着他走到终会长面前,示意闵煜放开他,落地后疑惑的看向终会长。
终会长不等他开口询问,便摆手道:“我只是通知他来这里接你回家,并没有说别的,剩下的事情你们回去自己聊吧。”
而此时,天道仅存的一丝意念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彻底消散了,它被困在了这片空间中丝毫动弹不得。听到终会长的话,它才第一次注意到闵煜,在它未曾发现的地方还藏着这样一个人,一个身负部分规则却隐于世间,连它都无法察觉的人。
“你算计我!!”这次它没有力气再故弄玄虚,所有人都听到了这道回荡在周围的怒吼声。
终会长抚抚胡须,微眯着眼,表情略得意道:“你终究不是人啊,几百年前的套路连汤都不换就想再来一遍,我这可不叫算计。”
“你不是想永远存在吗,如今也算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实现这个目标啦,且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担心湮灭了,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永生吧。”
“不!”它要的是当这世间的主人,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一方虚空之中!
然而它彻底失去了对这片天地的控制,被它创造出来的小天地也永远的封存于虚空之中。
太阳沉落于西方,天色暗淡下来,终会长看着祁禹秋眼中闪动的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折腾成这样就先回去养伤,若有时间,再来玄学协会找我这个老头子吧,到时候陪我下两盘棋,也算是给老人家一点关怀。”
闵煜没有心思探究这其中涉及的秘密,他只想赶紧把人带回去,好好检查一下祁禹秋身上到底有没有暗伤。
祁禹秋再次被抱起来,终会长看着二人,忽然笑得极为灿烂:“你们可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无论怎样,他们注定了只能与对方在一起,他们是除了彼此之外,世间最特殊的存在。
闵煜这才将视线移到终会长身上,认真道:“谢谢。”
然后便再无迟疑,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