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医院,杜良平才疑惑道:“康成不是孤儿吗,他怎么会有亲戚呢。”
谭佳悦瞪了他一眼:“孤儿就不能有个叔伯啊。”
“不是,他说过自己是孤儿院出身,应该没有叔伯之类的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怕他是不好意思麻烦我们才这么说的。”杜良平辩解道。
谭佳悦皱眉道:“那怎么办,他断着一条腿没人在旁边照顾根本不行。”
“先看看再说,要没人过来我们肯定不能放着他不管。”
第二天谭佳悦抱着炖好的排骨汤再次来到病房里,看到毛飞航坐在窗边,在病床旁边照顾纪康成的则换成了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穿着灰蓝色布衫,花白的头发用一根通体黝黑的簪子盘起,手里正拿着水果刀在颤颤巍巍削苹果。
毛飞航见谭佳悦进来,赶紧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在床头的桌子上。
“不用这么麻烦的,医院下面的餐馆里什么都能买到。”纪康成有些不好意思道。
谭佳悦把盖子掀开,香气立刻飘了出来:“他们炖的时间都不够长,还是我妈妈做的比较好,这里面还放了其他补身体的东西,你赶紧趁热喝了吧。”
右边病床上昨天晚上刚住进来一个大爷,看到这一幕笑呵呵道:“小伙子,你可是有福气啊。”
一直沉默不动的老太太听到这话忽然扭头,那双几乎被眼皮遮住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把老大爷吓了一跳。
纪康成见老大爷误会,笑着解释道:“大爷,这两个都是我同学。”
“哦,哦,同学啊,你的同学人都挺好。”老大爷被盯得有些不自然,讪讪道。
谭佳悦本来也想开口反驳两句,但是想到纪康成那个劈腿又意外去世的女友,怕自己再说错话,就没有开口。
纪康成看着老太太头慢慢扭回来,才松了口气,对毛飞航和谭佳悦道:“谢谢你们啊,没事的话你们先回学校吧,这里有我姨在就行了。”
毛飞航不放心道:“那,有什么事一定一定要联系我们,知道吗?”
“好,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的。”纪康成笑道。
他看着两人推开病房门离开,才对老太太道:“陈姨,你也一晚上没休息了,去那边躺一会儿吧。”
“我没事。”沙哑的声音从老人喉中传出,她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纪康成,“你先睡一会儿,我等一下还得去找笑笑。”
纪康成嘴角的笑淡去,点点头:“那您路上小心点,别跑太远,这边的路多车也多。”
老太太橘子皮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一丝笑:“你放心吧,我不会走丢的。”
说完她起身抽掉纪康成身后的枕头,给他盖好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纪康成就闭上眼睛睡了。
等人睡熟之后,老太太从床和柜子的缝里拿出自己的拐杖,敲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隔壁床的老大爷就看着她走出病房,拐杖哒哒哒的声音也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
祁禹秋带着画再次来到唐教授家,唐教授一拿到画就钻进了书房里,祁禹秋则被唐老夫人拉着在院子里聊天。
两人正在看架子上含苞待放的兰花时,一大早就出去的唐鹏赋回来了。
他看到祁禹秋,赶紧摘下帽子走过来道:“祁先生,昨天的事儿我还没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给那孩子洗清冤屈了。”
李茂伟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肯定没有给纪康成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他们就算知道纪康成是被冤枉的,也没有任何办法证明,最终纪康成还是要背着抄袭的名声。
而昨天让李茂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自己曝出真相,在场的人除了祁禹秋,他想不到还有谁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祁禹秋笑道:“唐叔,你喊我小祁就行,他还好吧?”
“医生说腿会恢复正常,但以后阴雨天可能会出现点小问题,不过没那么严重。”唐鹏赋说着却露出了苦笑,医生说没问题那是对普通人,他们这一行时不时就要往底下钻,为了发掘文物会也经常趴在地上一趴就是半天,腿不好可要受大罪了。
祁禹秋拿出一张烈阳符道:“让他戴在身上,或许会好一些。”
唐鹏赋接过来,笑道:“等那小子身体好了,我再带着他亲自上门道谢。”
祁禹秋想了一下道:“唐叔,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和纪康成有关的。”
“你说吧。”唐鹏赋听到祁禹秋说这话,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生怕从他嘴里听到纪康成身上有不好的消息。
唐老夫人见他们有话要说,便迈着小步进屋沏茶去了。
两人走到凉亭中坐下,祁禹秋道:“他平日里性格怎么样?”
“挺开朗,唉,其实我是不敢相信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康成这小孩平日里性格外向,办事稳重,也许是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唐鹏赋叹了口气道。
祁禹秋皱眉思考了一下,又问道:“据说他女朋友去世了,这件事您了解吗?”
说到纪康成的女朋友,唐鹏赋难得的沉下脸来,道:“那个女孩也在魝大读书,在是法学系,我见过她,但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一次小型拍卖会上,她跟着一个富二代去的,两人举止亲密,关系不菲。”
“按理说,死者为大,我不该多说什么,但是康成变成今天这样子,和她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这孩子挺看重这个女孩,跟我们也透露过一些她的消息,那女孩出身普通,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去那种私下的聚会,我回来后也稍微提点过康成,但我毕竟只是个老师,也没有过多干涉这件事。”
“没想到,那次聚会后没多久,康成就被人堵在校外打了一顿,只不过他当时硬是瞒着我们,我也没及时发现这件事。后来的事就是佳悦说的,女孩甩了康成,和那富二代在一起,没多久又意外去世了。”
祁禹秋道:“纪康成是孤儿?”
“是,他从小就被丢在孤儿院,这些年过得挺苦,能考到魝大来很不容易。”唐鹏赋感慨。
祁禹秋点点头,说:“这就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我昨天虽和他只说了几句话,也从他面相上看到他应该是父母双亡,但是奇怪的是,他的父母宫却又出现了异动。”
“这、这是什么意思?”唐鹏赋虽没听懂的,但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吓人,不禁头皮发麻问道。
“意思就是他又有了父母,按理说,亲生父母去世,只有结了婚,和岳父岳母或者是公婆有了一丝关系,才会出现这种状况。但是他女友去世,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又找人结了婚吧?”
唐鹏赋摇头:“这不可能,他对那小女孩可好着呢,怎么可能人刚走他就找人结婚了,而且他结婚也不会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我门啊。”
祁禹秋摇摇头道:“那我就想不明白了,如果他和那女孩结了阴亲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并没有。”
唐鹏赋也不懂这些东西,想了想道:“那要是认了干爹干娘算不算?”
祁禹秋笑了:“干爹干娘那都是口头上的关系,算不得一家人。”
然后摸着下巴眯眼道:“没有结婚,难道是他父母又活过来了?”
唐鹏赋被这话吓了一跳,大白天都感到一股子凉气直冲脑门,他凑近了小声道:“人都死了还能活过来吗?”
祁禹秋哈哈笑出了声:“唐叔,我就开个玩笑,人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
除非是那人从来都没有死,只是想办法做出了死去的假象,不仅骗过了人,还骗过了鬼。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大概会晚一点点啦
97、第九十七章
深夜, 老城区路上行人渐少,街道两旁的店铺一家接一家的收工关门,最后只剩一间卖串串的小店还亮着灯。
串串店老板收拾好外面的两张折叠桌, 弯下腰正要往店里抬, 忽然看到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个佝偻的身影正往这边走。
他心下一跳,又慢慢将桌子放下,大着胆子朝前走了两步。
借着路灯的光, 他才看清, 蹒跚着往这边移动的是个老太太,身上穿着电视剧里民国那种老式布衫, 手里拄着根通体黑色,还缠着不少小铃铛的拐杖。
老太太边走边四处张望, 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拐杖上的铃铛便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晃动,发出细细沙沙的声音。
这大半夜的, 连约会的年轻人都回家了, 一个老太太在这里干什么?老板看着昏黄的灯光, 心里有些发憷。
老太太走到十字路口,在怀里摸索了两下, 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 然后继续朝这个方向走来。
隔壁那条街的小区里传出了几声狗叫,让老板稍稍壮起了胆子,他手里拿着抹布, 小声问道:“大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回家啊?”
老太太迟缓的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满是褶子的脸看上去甚是吓人。
“我出来找我女儿,她好像找不到回家了路了。”
老板听到沙哑的说话声, 心里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只是有些奇怪,看这老太太的样子也有六七十岁了,她女儿少说也得有三十来岁了吧?
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怎么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呢?除非她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老板看着老太太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同情,这么大年纪还要照顾一个傻女儿,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他走到路边,朝老太太道:“您不行报个警吧?让警察帮忙找能快点,这片区域也不小,这大半夜的您自己得找到什么时候啦!”
老太太摇摇头,眼中带着难过道:“找不到,警察也找不到,还得我自己找。”
“这……您女儿走丢多久了?”听老太太这话,她那女儿丢的时间可不短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她快两个月没回家啦!”
两个月?
一个傻子丢了两个月那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说不定都走到隔壁市里去了。
老板越发的同情这老人家,就这样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老人心里该多难受啊。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对老太太道:“既然都两个月了,那也不差这一会儿,您要不先回去休息,白天再来找?”
老太太笑了笑道:“小伙子,你是个好人,赶紧回家去吧,这边一到晚上可不□□全。我白天没时间啊,还得照顾病人,只能晚上出来找找了。”
老板本来还想再劝她几句,但看着老太太坚持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道:“您吃了晚饭吗?没吃我这还有些东西您垫垫肚子,反正我也要收摊儿了。”
说着从冰柜里捡了些菜开了小锅。
老太太很自觉地找了个座位坐下,菜煮好后她慢悠悠的吃完,从兜里掏出一只铃铛递给老板,又慢悠悠的走出店门。伴着拐杖敲在地上嘟嘟的声音,佝偻的身影渐渐在路灯下远去。
老板看看手里的铃铛,似乎是银质的,表面已经氧化变黑,但是铃铛身上的花纹倒是很精致。
他把铃铛往兜里一塞,快速收拾了店铺,骑着小电车往家里赶去。
骑过两个路口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老板自觉的停下等绿灯,他漫不经心的往左边一看,竟然看到刚刚那个老太太站在一两百米外,手里似乎抓着一根绳子在使劲拉。
老板本来想过去看看,但是这个时候指示灯恰好变绿,他便没有再多管闲事,拧着车把往前去了。在老太太的身影从余光中消失前,老板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惨叫,然后他就感觉到左下角衣服被拉了一下,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左边偏,车子差点栽倒在绿化带里。
他赶紧刹车,脚落在地上,摸了一下衣服左边的衣兜,摸到了刚刚随手装进去的小铃铛,小铃铛在他手里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路上十分诡异。
老板往右边看去,一条线斜斜从路右侧的施工地伸出来,挂在了下水道的窨井盖上,如果他刚刚直直闯过去,肯定要被勒住脖子勒下车。
他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子,看看小铃铛,下意识的觉得,刚刚拉他的就是这只小铃铛,然后赶紧把东西塞进兜里,寒毛直竖的往家里赶去。
一条街外,闪烁的路灯下,老太太似有所觉的往右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笑容在被她抓在手中的那条透明身影眼中,如同恶鬼一般可怕。
“我真的没见过你女儿啊!”透明身影是一个青年,他满脸恐惧,瑟瑟发抖道。
老太太手中的拐杖晃了一下,细碎的小铃铛哗啦啦响起来,被她抓在手里的青年的身体立刻像是被风吹过的水面一样,起了阵阵涟漪,然后他嘴里就再次响起了惨叫声。
“我女儿在哪里,你肯定知道,她见过你,她身上有你的味道。”老太太冷着脸,在路灯的照射下,比面容青白的青年更像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青年已经被吓破了胆,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一个劲儿的惨叫,如果不是灵体,他肯定要被吓尿裤子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怎么这么没用!”
“你快放开我,放开我!老子是白兴腾,是白家的独苗苗,你敢伤害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青年听到她叹气,更加害怕,疯狂大喊道。
老太太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远处的路灯连成一条线,越发的寂寥。
“我的笑笑啊,你到底在哪啊。”她喃喃自语道。
说完她把青年挂在自己的拐杖上,蹒跚着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
祁禹秋接到刘昊电话的时候,正在陪唐老夫人下象棋,老夫人看起来温温柔柔,落子却是杀伐果断,把祁禹秋逼得连连败退,最后只能无奈认输。
“姜还是老的辣。”祁禹秋朝老太太比了个大拇指。
老太太带着些小得意挽了挽头发,摆手道:“都是我家先生教得好呀,有时间你和他下一局,他比我可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