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动,牧云归也同样没有松手。
路旁的宫灯晦暗不明,两人在这寂静无声的雪夜里紧密相拥,像极了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主人?半晌,牧云归轻声唤道。
郁衍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耳根顿时红了,连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我们快进去吧!
牧云归唇角弯了弯,点点头。
二人并肩朝宫闱走去,牧云归脚步忽然一顿,将郁衍护进怀里。
他看向一旁黑暗处,冷冷问:谁?
郁衍怔然,跟着看过去。
宫墙边走出个人影。
是郁鸿。
或许是在雪地里待久了,郁鸿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的视线在牧云归搂着郁衍的手上凝了片刻,而后才看向郁衍。
皇皇兄
殿内的地龙烧得温度适宜,牧云归端来两杯姜汤,郁鸿委屈巴巴的蜷在座椅里,小口小口捧着喝。那一张小脸被冻得惨白,身体还在轻轻发抖。
姜汤里放了驱寒的药材,郁衍喝完自己那碗,身体很快暖和过来。
郁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和母后吵架了?
小时候,郁鸿每次和皇后吵完架,就会跑到郁衍房门口蹲着。
郁鸿点头,眼眶有点发红。
郁衍按了按眉心:因为我?
郁鸿没回答,郁衍静静注视他,半晌,他才小声道:是。
郁衍有些无奈,叹道:阿鸿,你无需为了我顶撞母后,这些事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郁鸿道,我都知道,母后就是担心你与我争夺储君之位,可我根本不想当皇帝,我只是
他顿了顿,又道:我觉得只有皇兄能担当储君之位,我们其他几个
郁鸿。郁衍淡声打断,有些话你不该说。
郁鸿低落地闭了嘴。
郁衍道:好了,喝完药我派人送你回去。
皇兄
天色已晚,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去向母后道个歉,她不会怪你。
我不想回去。郁鸿伸手来拉郁衍的衣袖,皇兄,能不能别赶我走,我们好久没有没有同寝了。
别任性。郁衍道,你前脚顶撞母后,后脚就在我宫中过夜,还嫌将她气得不够厉害?
郁鸿:哦。
郁鸿喝完药,郁衍让人给他备轿,亲自送出寝宫。
临出门前,郁鸿忽然回头看他,低声道:储君之争,我不会参与。若有必要,我会帮助皇兄。
郁衍问:为什么?
郁鸿笑起来:因为我最喜欢皇兄了。
郁衍没回答。
郁鸿又道:皇兄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向皇兄证明。
说完,他上轿离开。
郁衍望着轿辇远去的方向,眉宇微微皱起。
牧云归已在浴池里放好了水,还细心的放了香料,郁衍把自己泡进水里,靠在白瓷雕砌的浴池壁上,身体悠悠舒展开。
所以,刺客是昨晚动的手?郁衍问。
牧云归修长的身影映在屏风上,站得笔直:是,属下在刺客动手前将其截杀,但那批刺客训练有素,属下追逐整夜,直到今晨才抓到活口。而且
什么?
或有漏网之鱼。
有漏网之鱼,意味着孟长洲还会继续陷入危险,也意味着,他们可能已经惊动了那幕后指使者。
郁衍当然不担心前者。
孟长洲想杀他,他救那人一次已经仁至义尽,之后生死都与他无关。他这次派出牧云归,也只是为了调查幕后指使者的身份。
至于后者,郁衍就更不担心了。
他倒想那幕后指使者早点再对他动手,省得他猜来猜去。
郁衍思索片刻,问:你方才说,那群刺客是一队骑兵?
牧云归:是。
山路迢迢,那人既要掩人耳目,又要赶在孟长洲回乡之前将人灭口,派出骑兵倒是不出所料。但据我所知,皇室中除了父皇之外,手下可自由调度骑兵者,只有一位。
大皇子郁殊。
郁衍揉了揉眼睛,被温热水汽充盈的大脑终于开始有些疲惫。
他趴在石阶旁,声音也带上困倦:你把人关在哪儿?
牧云归道:城郊的别庄里。
唔那庄子是郁衍避暑所用,说来已经许久没去过。郁衍打了个哈欠,撑着昏昏欲睡的眼皮道:明日去审一审便知,不想了。
牧云归:是。
然后郁衍就没了声响。
牧云归在屏风外静待片刻,仍没听见动静,轻声唤道:主人?
没回应。
牧云归无奈地摇摇头,绕过屏风,果真看见青年已经伏在石阶上睡着了。
郁衍仍泡在水里,只露出单薄光.裸的肩头。他的头偏向一边,肩颈一侧的曲线修长而精致,湿透的长发在水面铺开,欲盖弥彰地遮住大半春光。
牧云归呼吸一紧。
他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小声道了句得罪,弯腰将人从水里抱起来。
掌下触到的肌肤细腻柔软,郁衍头一偏,毫无防备地靠到牧云归怀里。他脸颊被水汽蒸得有些发红,身体离了水有些凉,本能贴近身旁的热源。
牧云归耳根瞬间红了,几乎不敢看他,手忙脚乱把人放到一旁的软榻上,扯过浴袍把人裹好。
郁衍睡得不沉,被他这一通摆弄闹醒了。
可他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便又安安心心地闭上,靠在小榻上任由牧云归帮他擦拭头发。
青年身上只裹了件白绸袍子,衣袍下摆微微散开,露出一截修长素白的小腿,悬在半空轻轻晃荡,惹眼得很。
牧云归有时都不知道,郁衍到底是天生不在意,还是根本没把他当做乾君。
怎么能这么放心他呢?
牧云归用内力帮郁衍烘干了头发,才把人抱回寝殿。
他正起身欲走,却被人拉住了衣袖。
你去哪里啊?郁衍的声音还很困倦,听上去软得要命。
牧云归道:属下去外面守着。
作为影卫,他夜里向来是在寝宫内寻一处隐蔽之地浅眠,以便随时照看郁衍的安危。
郁衍抓着牧云归的衣袖,睫羽轻轻颤动,低声问:你今晚能不走吗?
牧云归一怔。
郁衍指尖蜷起,轻轻道:你能留下陪陪我吗?
牧云归望着床上的青年,喉头莫名有些干涩。
半晌,他轻声道:好。
夜色已深,牧云归熄灭屋内所有烛光,只留下床头一盏。
郁衍蜷在床榻内侧,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间。青年消瘦的背影背对着他,像是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