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因为他不得不抬头看乔御的原因。
您好,我是乔御。幸会。
乔御并非独自前来,他身边还跟着挂件吴主任,和同样挂件的王小明,王助教。
抛开吴刚和张开伟,这基本已经是他在燕大的全部班底。
反观谭子睿这边,旗下不仅有三名教授,每个教授底下又各自有五六名研究生或博士生,加起来二十多个人,声势浩大。
谭子睿还没动,身后的几名燕大招来的研究生已经双眼放光,激动的像是要晕过去了一样。
明明是友好的学术交流,但乔御一举一动,愣是有了点偶像见面会的感觉。
乔御甚至朝他背后的科研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谭子睿看的很是恼火。
他怀疑这群研究生已经忘了,到底是谁在给他们发工资。
谭子睿定了定神:谭子睿,你可以叫我kevin.芬兰国际肿瘤研究中心特邀学者,acs期刊特约审稿人,前任康桥基因治疗研究所研究员,现任燕京生命科学研究所pi,燕大生科院院特聘教授,研究领域为受体的结构和信号传导、癌转移和基因传导。曾在2011年因发现p53蛋白的关键调节microa获诺奖候选提名。
谭子睿自认为,自己这个年纪能混到这一步,是很牛逼的。
但是就怕乔御不知道自己有多牛逼,以至于他不得不长篇累赘地炫耀自己的职位,就像是雄鸟在求偶季节炫耀自己的羽毛。
乔御等他说完后,直接道:我拜读了您最近半年发表的论文,发现您最近似乎在研究非编码a领域。
谭子睿有点意外。
毕竟在他的剧本里,这种话应该由自己开场,然后由这个话头开始展开一系列的进攻。
是,确实
所以您在燕大的基因实验室,也是在继续这项研究吗?
嗯,对
具体来说,现在谭教授做的实验,叫做研究小核糖核蛋白粒子调控非编码a在染色质上的结合和移动机制。
小核糖核蛋白粒子会滞留在染色质上,参与调控染色质结构、转录和a加工。但是对其中的工作原理,依然是生物界一个未解之谜。
当然,生物界的未解之谜很多,不差这一个。
但是解开这个谜团,发篇cns论文,还是没问题的。
谭教授清楚,国内是非常注重在cns上发论文的,至于研究的具体内容到底有没有用,花了多少钱,反倒是不怎么重要大多数领导,是不明白这篇论文有什么意义的。
他们只会说好、好、好!。
本来这两个月研究都挺顺利,但是谭教授却卡在了临门一脚。
在众多的非编码a中,长链a是最适合拿来做这项实验的样本,因为长链a转录后含有更多的识别位点,能让小核糖核蛋白粒子更稳定的结合在基因片段上。
但在构造模型的时,长链a内绝大部分定位信号消失,不见踪影。
谭教授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为此特地换了好几种长链a进行实验。
聊着聊着,谭子睿已经忘记了今天穿西装的目的。
他套上了白大褂,和乔御一起进入了实验室,向他展示做了一半的长链a转录图谱,顺带提了一句自己的困惑。
当然,谭教授的本意,是向乔御展示自己的肌肉,免得话题一直被这个年轻人牵着走。
但是他没想到,乔御在安静听完后,沉思片刻,回答:用反义寡聚脱氧核苷酸诱导蛋白降解,抑制小核糖核蛋白粒子和核心蛋白组分snp70的功能。
因为乔御说的太突然,谭子睿甚至愣在了当场,许久后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片刻,对身后的研究生道:去拿。
研究生手忙脚乱地从药品管理室拿出了需要耗材,又在两名大佬的注视下,完成了实验。
也难为他竟然没有手抖,竟然一次性成功了。
接下来,谭教授和乔教授的对话,就进入到了这位研究生不是很能听懂的领域。
他的思绪不禁放空,回想起中午在食堂吃的红烧肉
学校内有五个学生食堂,另外有外包食堂若干。
最近,二食堂换了新的厨师团队,主厨来自湘南,做的红烧肉简直燕大一绝。因此分外枪手。
五块钱的红烧肉,满满一勺,把学生们个个喂的满嘴流油。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因为乔御和谭子睿一直在用专业技能互殴,导致实验室二十来号人都没敢去吃饭。看样子,两个人还要互殴几个小时。
小研究员叹息了一声,觉得今天晚上的红烧肉多半是和他无缘。
而最前方,乔御和谭子睿已经从学术互殴,变成了商业互吹。
谭教授道:之前倒是我偏见了,觉得三年内不可能把一门学科研究的多透彻。
乔御:客气了,三年的确挺短,很多地方我依然经验不足。不过您这个实验我这么清楚,是因为我之前在冷泉港里做过。
谭教授的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
乔御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当时我跟着马丁教授,研究car-t在癌细胞内的转移机制,因为死磕不动,只好干点别的换换脑子,放松一下。
谭教授:那您当初怎么没有发论文?
乔御十分真挚地说:没想起来。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癌转移。不过上周从冷泉港毕业后,我把相关的资料带了出来,准备拿去投稿刷一下脸。
我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巧。
乔御转头,对王小明挥了挥手。
王小明上前一步,递上了一本打印好的论文册。
这篇论文,乔教授已经给《自然》投稿了。请您斧正。
谭子睿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哽。
他手脚僵硬地接过了论文,然后迅速翻阅起来。
大家都做的差不多的实验,因此论文里的数据和图像都十分熟悉。
若不是乔御这周才回国,谭子睿都怀疑实验室里有内鬼。
对方的论文是用英文写的,作为凯文·谭的第一语言,并不存在阅读障碍。
正因如此,他才能一眼就明白,这篇论文的分量。
在沉默许久后,谭教授不得不说:抱歉,我去一趟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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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谭教授是个哭包。
那时候,他不爱学习,每天都在外面疯玩,他爹就用三指宽的和面的擀面杖打。
他爹打人,喘着粗气,眼眶通红,恶狠狠地说:你要是想出人头地,那就给我往死里学!
被打的时候谭子睿比较硬气,是不会哭的。
但是事后躲在家里的厕所,数着身上的伤,总忍不住呜呜咽咽。
因为憋着这么一口气,他终于从教会小学考入了公立中学,成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之一。
他是全班唯一一个黄种人,又矮又瘦,恶意的玩笑变多,谭子睿只能装作听不懂,跟着一起傻笑。
笑完了就偷偷去学校的厕所哭,也不敢出声,免得被人隔着一扇门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