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外国学者里,表情最专注的人,就是希尔顿教授。
毕竟除了同行外,他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乔御的审稿人。
所有人都知道,孪生素数猜想证明的论文是从他手上被通过的。
就像是古时候科举考试,主持考试的官员是所有考生的座师,是天然的利益集团。
在这一刻,希尔顿和乔御的利益,也是一体的。
如果乔御失败,对早就功成名就的希尔顿来说,也是灾难性声望打击。他必须为之前通过乔御的论文做出一番解释。
惹恼了这位学界大佬,除非他以后再拿出可以媲美哥猜的成就,要不然未来是很难在数学界发展的。
坐在希尔顿身边的,是清光大学数学院院长周慎行,和燕大数院院长吴志天。
两人都是华国数学界的元老级人物,只有他们俩坐在希尔顿身边,才勉强够格;这也是燕京系学阀能拿出的最高规格接待了。
毕竟孙大强教授都能因接他的人是本科生而想要打道回府。
格雷戈里·希尔顿在学界风评一向很好,但难保不会因此心生不满。
两位老院长年纪虽然大了,但是英文却说的十分流利。
三位学者坐在前排,也不至于冷场。
让乔御感到意外的是,来参会的国外学者,比他想象中多。
而且除却希尔顿教授,拿出来也大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作为一个误打误撞的萌新,他还是太低估孪生素数猜想在数学史上的地位了,更别提后面还跟着一个哥德巴赫猜想。
下午两点,学术报告会准时开始。
感谢各位前辈不远万里前来参加我的学术报告会。因为怕同声传译人员表达不准确,因此这次的ppt和汇报我都采用的双语。
这句话说完,乔御又用英语重复了一次。
他的英语是标准的rp口音伦敦腔,听着很是清楚舒服。
在简单的客套后,乔御直接切入了正题。
ppt的作用不仅是展示,更重要的是讲。
乔御的ppt白底黑字,关键步骤标红,以审美角度来说,显然不及格,但对于在场各位学者来说,却显得十分清楚明晰。
有人干脆直接拿出了纸和笔,跟着ppt上的步骤演算起来。
除非出现明显错误,一般来说,学术报告中途是不会有人打断的,之后会有一个提问环节,这才是同行审视时的重头戏。
很多时候,同行们都是有备而来,因此问题也刁钻的让人难以招架。
而如果报告人答不出相关问题,那么就可能面临很尴尬的境界已经被证明的理论可能变得无法证明或者存疑,到手的荣誉又要吐回去。
这种挖人祖坟的尴尬事件,在学术界发生过也不止一次。
自身学术水平过硬的学者,自然是不怕的提问的,就怕一时紧张卡壳
艾伦的目光不禁扫向了身侧的菲利普教授。这位教授来自剑桥大学,是法国人。
他的表情严肃,记录的也尤其认真,像是一不留神就要从乔御身上咬下一块肉。
上个月,杜伦大学的终身教授作了一个关于卡普兰斯基第六猜想的学术报告会,被这位菲利普教授喷到直接闭麦。
这位教授冷静后,写了长论文对菲利普的提问进行反驳。
不过在学术报告会过去后,此教授在发论文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被媒体攻讦,说他学术不端。
菲利普在此时咳嗽了一声,低声道:艾伦,你的头要恨不得贴在我的笔记本上了。
艾伦有些尴尬,但很快挺直腰杆,小声道:我只是好奇你写了些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之前我针对论文整理出来的问题,菲利普像他展示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好几个问题,都已经被划掉,但是这个年轻人,讲得很详细,不是吗?
艾伦下意识点点头。
的确,乔御语气从容不迫,像个老学究。而且像是知道他们对那里有疑问似的,专门铺开了讲重难点。
这得益于乔御之前当过老师的经验,完全能把握其他人心态。在ppt上塞不下的东西,也有一边的白板作为补充。
一行行算式被写了上去,算式中的字母还是花体。
台下不时有恍然大悟的声音传来: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不懂这一步,里面引入了拓扑学的知识
原本预定30分钟讲完的ppt,到最后花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上面的ppt出现thanks后,乔御停下了演示,朝台下深深鞠了个躬。
希尔顿的脸上,在此刻终于有了笑容。
他本来也不是个严肃的人,乔御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甚至,他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来,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
台下在一瞬间掌声雷动。
艾伦趁着噪音多,问:菲利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菲利普教授摇摇头:不,我已经没有想问的了。你呢?
我也没有。
在乔御听到掌声的时候、在他抬起头,看到吴志天赞许的目光的时候,他明白,自己成功了。
乔御习惯把自己关房间里准备,过程其实说不上多累,但压力却实打实的存在。
那几天,饭都是宋天宇给他端桌子上的。要不然乔御还真的未必能想得起吃饭。
第二个环节是学者提问。
孙大强本来想上前吃这个螃蟹,但是想来想去,好像也没什么很有价值的问题可以提,毕竟乔御已经讲得非常详细。
如果要向一个完全不懂数学的人讲透孪生素数猜想,别说两个小时了,恐怕10个小时都不够。但他们是谁?台下学者,最起码也有个副教授的职称,还好意思让乔御把1+1=2再展开讲一次吗?
甚至,孙大强怀疑,自己如果提的问没有新意,甚至会被同行投来怀疑的目光:你是不是上课没听课?
因此,虽然心中如鲠在喉,却也只能暗自释然。
这次学术报告会最后一项,是全体与会学者合影。
乔御站在最中央,在一群平均年龄45的学者里,显得十分突兀。
希尔顿在合影完毕后,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华国和华夏人,总是给我很多惊喜。很遗憾没能见到你外公,但我想他一定也是非常优秀的学者。希尔顿道,我听说你大学学的生物,希望以后还能在数学界听到你的消息。
乔御回答:谢谢您,教授。不过我已经辅修了数学,数学是我热爱的学科,我不会放弃在这一领域内的探索。
乔御在今天脸都笑僵了,但是却是发自真心的笑容。
这次学术报告会圆满落幕。
坐在台下的,还有三个很特殊的人。
他们既不是记者,也不是学者。
他们是新传院的系主任李安然,以及之前处罚的两位学生,范晔与陆思雨。
他们三恐怕连高数都似懂非懂,更别提这么深奥的知识,但并不妨碍他们听见场内雷鸣似的掌声。
范晔和陆思雨的表情,也从最开始的不服气,变成了后面的茫然与敬佩。
你们就算再在燕大里呆十年,对燕大的贡献的也比不上乔御在台上这两个小时。
别跟我扯什么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你们那叫批评啊?叫抹黑!最后丢人的是乔御吗?是把你们教育成这样的燕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