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与其质问我,不如问问为什么李怡然不愿意在原本的班上上课。我相信没有人比您更了解您的女儿,您不如听听她自己的说法,再判断一下事情的真相。
乔御收起了文件夹,站在原地,继续等着一个说法。
她能有什么说法,我都是为了她好。李女士表情依然充满不忿。
一直沉默的李怡然在此时吼了一声:妈,你别说了!
不知不觉,她已经满脸是泪。
我报名来这里,就是因为不喜欢叶正。高一的时候,我穿裙子到学校,别人故意撩我裙子,我告诉叶正,叶正说我不检点。我又回来告诉你,你说他说得对!
从此后我高中三年都没穿过裙子。
他一直吹嘘自己考上江大的经历 ,阴阳怪气地骂我们班同学都是垃圾。
每次考完试,班上没一个不被骂。听久了我们也都习惯了,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好。但是除了学习成绩不行以外,我们这些学生又做错了什么?
叶正带给他们的不仅是人格上的羞辱,更导致了他们长久以来自卑的性格。
这些创伤看不见也摸不着,最后还可以用老师都是为了你好去解释。
母亲也是。
都是为了你好,所以你要领情。
哪怕无数次背地里咒骂,想转校,想辍学,无数次在夜里啜泣,在大人眼里,都只是青春期不懂事罢了。
李怡然擦了擦眼泪:如果在场的人里,真的有人不配为人师表,那也一定不是乔御!
你到学校这么闹,你知道我觉得有多丢人吗?你在来之前,为什么不来问问我呢?
你说你都是为了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恨不得你从来没生过我!
她说到最后,已经破音,尾音全是颤抖,勇敢和怯意并存交织。
死一般的寂静。
李女士的脸上出现了愕然,气势不自觉地弱了下来,眼眶也微微泛红:可妈妈真的是担心你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但郝校长却更关心另一件事。
他严苛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了叶正: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吗?
叶正这人欺软怕硬,本身也没什么胆子,只在自己班级上威风,如今下意识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有时候性子比较急
窗户在此时被打开,一个黑脸的女学生对着叶正怒目而视,声音响亮又清脆地反驳:你胡说!
说话的小姑娘是李怡然的好朋友,也是原来叶正班上的学生。
她胆子不大,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后,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有些急促并且颤抖地继续道:校长,我在叶老师的班上读了三年。他让考得差的学生一边撕试卷一边骂自己是猪;不打招呼就到女生宿舍查岗;让上课玩手机的男同学拎两桶水在教室后面站着上课
叶正一根手指指着她的鼻尖,道:撕试卷是因为你们考太差,查岗是因为女生宿舍有人偷东西,还有站着上课的那个,那个学生自己玩手机,怎么能怪老师?
教室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其他班也有人成绩差,也有人玩手机,也有人偷东西,怎么他们的老师不是这样?
我们不想好好学吗?你教的什么?写的字看都看不懂,还要说我们智商有问题。
你问问高三4班的学生,有谁喜欢你?
我直说吧,高二那封举报信是老娘写的!结果你打了李怡然两巴掌!我当初没站出来因为我孬种,现在我很后悔。李怡然,对不起!
每次说话的都不是同一个声音,最后汇集成洪流。
叶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表情惶恐无比。
他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郝校长。
你跟我走。郝校长面色阴沉,对高三的年级主任道,你再去高三4班了解一下情况。如果不是今天有同学站出来,我还不知道,我的学校里竟然有这样的老师!
叶正被带走了。
于是教室里传来了一阵掌声,在欢呼后是原本高三4班的同学小声的啜泣。
李怡然也跟着哭,哭得难过至极,歇斯底里,毫无形象,这么多年的委屈如同泄洪的水一样决堤而出,一直到几名老师和家长走了后,她依然蹲在原地,久久不愿意起身。
乔御从教室里要了一包纸,递给了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十分直男地说:哭完就继续学吧。
虽然我一直说高考分数很重要,但是高考也不是你人生的全部。你们都很好,也不是垃圾。
乔御冷笑一声:那个叶正才是,不是你们的问题。垃圾老师,教了3年还比不上我两周。
李怡然接过纸巾,终于破涕为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第085章
叶正老师被学校开除了。此后, 暂时由1班的物理老师接任4班班主任。
高三4班的学生们顿时一阵欢呼,感觉这是高考前学校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随着高考时间的不断逼近, 乔御也不得不暂时放缓了实验室进度。
他是个责任心和使命感都相当强的人, 既然答应给高三同学补课, 那乔御也想尽可能地做到最好。
更何况,系统也给出了奖励积分。
按高考分数线划分, 过1本线150分/人,二本线50分/人,三本线10分/人*,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乔御从教务处要来了班上学生的档案,一个个分析知识树的薄弱处, 全班53个人,他就整理了53份不同的笔记, 用不同颜色的字体标注出了重点。
他记忆力好,再加上可以用较少的睡眠保持旺盛的精力,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但资料一发,别说是拿到的学生, 就连高三的老师们都惊呆了。
因为乔御过于努力,导致老师们每次从乔御面前路过的时候, 都不好意思昂着头走。
有时候乔御这种活法会让人很累, 但不得不承认,生活里遇到这类人,其实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六月, 天海的气温已经飙升到了38摄氏度,步行街的瓷砖热得能煎鸡蛋。
6.1,这是高三学子在学校的最后一天,剩下的时间,交由学生自己复习。
今天这堂也是乔御教的最后一堂课。
他按照计划,讲完了最后一个知识点,张开口,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剩下了一句话:你们基础不好,但是我拉扯了一个多月,发挥没问题的话,本科难度还是不大的。
乔御说完,十分冷酷地提着文件袋走了。
只是他刚推开门,背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号令:全体起立!
乔御一愣,下意识地回头,一瞬,全班50多个人齐刷刷地朝他鞠了个躬。
明明没有彩排,却宛如阅兵一样整齐划一。
班级的最后面,这个高三临时班级名义上的班主任,孙悦老师,微笑着鼓起了掌,然后侧过头,轻轻擦了擦眼角边的泪。
上辈子乔御去底下分公司开会,背后跟着两个墨镜保镖,穿着西装走进写字楼的时候,两边鞠躬的人员也是如此整齐。
但意义毕竟是不一样的。
乔御难得地思考了半天,才缓缓回答:不用鞠躬,只是小事。我也很感谢你们。
他可以三言两语瓦解顾云峥和江宁集团的联盟,可以和质疑他的家长据理力争,能反驳污蔑也能接受荣誉,却唯独在这种场合有些不善言辞。
底下的同学七嘴八舌地说起了话。
乔老师,我留级,明年考个一本,你再教我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