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苗直愣愣的看着简繁郁,他怎么会想到他会在这时候突然说这种貌似是表白的话,可那是不是表白也不能确定,毕竟人家又没有把喜欢两个字说出来。
他定定的站在原地看了他很久,简繁郁也很有耐心,仍旧温柔专注的盯着他,仿佛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阮苗的脑子混乱了一会儿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简繁郁是不是表白,现在都不是谈这些的时候。周缘岑还病着,身体每况愈下,就算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也不该在这时候想着情情爱爱的事,太没良心了。
简繁郁,我们暂时能不谈这个话题吗?阮苗忍着脸上的红晕悄声说,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件事,妈妈她的情况很不好,我没有心情想这些,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好吗?
简繁郁明白他心中所想,也没有急着追问下去,其实他刚才本也没想说出来,只是那时阮苗的表情太让人心疼,他忍不住就做了出格的事,眼下他说暂时不考虑,他也就没有再说话。
他并不喜欢阮苗这样,眼里心里总是装了很多人,好像随便一个都比自己重要些,周缘岑分明不是他的母亲,他哪有义务来照顾关心她呢?
简繁郁觉得苗苗就是同情心太泛滥,不好。
第72章
这天放学, 阮苗又拎着一袋子的水果去医院,他偶然发现周缘岑好像很喜欢橘子,但橘子现在很难买到,他跑了好几个超市才在买到一点进口的, 也不知道甜不甜。
到了病房门口的时候, 阮苗发现门外走廊坐着一个人, 正是贺商野, 他连忙走过去小声问:大哥你怎么不进去啊?
贺商野抬起头来,苦笑着说:她应该不想见我。
怎么会呢?阮苗不信,妈妈这几天心情都好了很多, 你进去她也会高兴的。
贺商野垂下眼睑不言不语, 其实他只是有点茫然,也有点害怕。几乎没人会相信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叱咤果决的贺商野也会有胆怯的一天, 这听起来很可笑,但他的的确确害怕推开那扇门。
那次在小区门口偶遇,贺商野看着平静沉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句云淡风轻的周小姐都是他按捺住所有的慌乱才启口的。
她在他的记忆里还停留在最美好最温柔的时候, 在她面前, 他仿佛还是那个八岁的小学生。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那时候自己能不顾一切的告诉母亲,会不会周缘岑的结局会不那么悲惨?又或者那天他没有跟随母亲去参加聚会就好了。
阮苗知道他在担心害怕什么, 他慢慢地在贺商野身边坐下,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以前快死的时候脑子里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事,虽然跟你们的经历比起来不值一提, 但我也是有讨厌的人的。
初一班上有个同学经常欺负我, 因为我跟他的成绩总分差不多, 但又总是高几分压他一头,而且老师同学们也都比较喜欢我,所以他对常常我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有时故意把我的作业本从楼上扔下去,或者在我扫地的时候扔两片废纸。
这些事对你们这些大人而言不值一提,但对当时的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委屈,可以说他是我曾经最最讨厌的人,我还发誓将来死也不跟他考一个高中。
阮苗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笑:是有点幼稚。不过我在快死的时候却想着假如他也能来看我就好了,我已经不生气了,因为人要死的时候就会觉得大部分你讨厌的人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命都没了,讨厌和喜欢也没什么意义。
贺商野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少年,看他努力的想要宽慰自己,心中却涌出了许多心疼,他才十七岁,别看他现在这样平淡的讲他以前怎样,可是面临死亡的时候,一定也是害怕的吧?
都过去了。贺商野摸了摸他的头,有哥哥在。
阮苗红了眼眶,忍着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以前也有个亲哥,他叫阮沉,跟大哥你性格有点像。
两人在病房门口说了一会儿,贺商野最终在阮苗的鼓励下推开了那扇门,而阮苗没有跟着进去,他知道这两人需要单独聊一聊。
他一个人在外头坐着,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尽管现在他活得也很好,但阮苗总是会想,假如能给他一次机会,哪怕仅仅只有一次,他也想回去看一看。看看爸妈,看看哥哥,他想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没有自己的世界后,他们有没有重新开心起来。
可是这些终究也只能是妄想,时间永远不可能往回倒流,他永远没有那样的机会了。
也许是因为在医院的缘故,阮苗总能被勾起伤感的情绪,他轻轻地抬手擦掉眼角的那点泪,看着袋子里圆滚滚的橘子发呆。
又过了十分钟,周缘岑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他连忙收拾好心情笑着推门而入:妈妈你叫我?
在外面一个人坐着干什么?周缘岑轻声责备他,脸上却没有半点责备。
阮苗偷偷地瞥了一眼在沙发上坐着的贺商野,又看看周缘岑,不知道这两人和解了没有,又不敢多问,拿着橘子默默地剥开。
又买橘子啦?周缘岑笑了,眼里露出了曾经的神采,下次不要买了,跑那么远不方便。
阮苗不在乎:不累,你喜欢吃就好。
周缘岑看着手里被处理好的圆乎乎的橘子瓣,阮苗很细心的把周边的白丝都给剥得很干净,她看了一会儿后将橘子一分为二,另一半递到贺商野手里,轻声道:吃吧。
贺商野抬起头,看了她许久才慢慢地伸手拿着,掰了一瓣放进嘴里,面无表情的嚼着。
甜吗?周缘岑眼里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其实很酸,但贺商野面不改色的回道:甜。
周缘岑笑出了声。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了,贺商野不知道她笑什么,但他的一颗心慢慢地放了下来,自打他进门到现在十分钟,他一句话也没说,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周缘岑也没说话,两人对坐着静默到现在,如果不是阮苗进来,这种沉默怕是要继续下去。
阮苗也吃了一瓣橘子,被酸的五官移位褶成包子,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俩淡定的人,十分怀疑是不是他们的味觉失灵了。
还是说,大人都是这样忍耐力超强?
贺商野吃完半边橘子,忽然舒了口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老师,我走了。
再见。周缘岑挥挥手。
贺商野抬脚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目光直视着周缘岑,很久很久才哑着嗓子说:我很抱歉。
老师,对不起。
周缘岑从容的用湿巾擦拭自己的手,平静的回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恐怕是我。
抱歉,我差点就毁了你的一切。
贺商野面上有些动容,驻足一会后转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大概是不敢再留下来。阮苗看着他离开,回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周缘岑的眼里忽然砸了两颗眼泪下来,重重的落在手背上。
你怎么哭了?阮苗拿着纸巾给她擦眼泪,你们和解了,该高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