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约就可以称作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齐文轩也不逼他去做,但还是把大题的解题步骤一步步地讲给他听,苏安听着听着就露出茫然的表情:等一下,这个s1是哪里来的?
刚刚那步求出来的。齐文轩点点草稿纸上的计算步骤。
哦苏安半知半解,迟疑地点了下头。
刚开始还能认真听,两题过后,苏安已经明显在走神了,突然对桌上笔筒里落了点灰的笔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年级第一给他单独开小灶也不知道珍惜,齐文轩偏头看见苏安头顶的旋,那里根部已经是新长出的黑头发,中间露出一丁点雪白的头皮。
他一根手指按在旋上,另外四根手指按着头顶其他地方,把苏安的脑袋重新掰回面对卷子的方向。
苏安在他手下发出了哀鸣。
金色的脑袋不安分地挪了挪,手心蹭着毛茸茸的头发,齐文轩心想,苏安以前是真的学习好过的,尽管是小学低年级,但考双百也不是大部分小孩能做到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不上的呢?
啊好像是从他父母离婚开始。
一开始老师还会因为他家里的事不去责怪他的退步,但时间久了,老师对着他的成绩也只能叹气,再久些,就变成训责,换了老师后,新老师眼中的苏安则是从一开始就是个成绩差的小孩。
苏安的位置渐渐从前排被慢慢调到后排,面对自己的成绩从最初力不从心的慌张,渐渐变得麻木。
差生当久了,就习惯了。
差就差吧,多轻松。
而这么多年的松懈,又怎么能轻易补回来呢。
齐文轩轻轻松开手心的脑袋,改成顺毛似的揉了揉,对上那双委屈抬起的眼,心里也低低叹了口气。
慢慢来吧,谁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至少苏安这两天能提出想学习已经很让他意外和惊喜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
于是当晚,他翻开落灰的初中数学书,从头开始给苏安补了个昏天黑地。
作者有话要说:苏小安:想原地去世。
第23章
节后上学第一天,苏安顶着黑眼圈将作业啪地拍在组长课桌上,带着圆润弧度的小尖下巴高高扬起,战战兢兢的组长从他注视着自己的鼻孔里都能读出溢于言表的莫名自豪。
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都在这了。苏安手指在一叠作业上拍拍,你收好啊。
组长被他盯得直发怵,当着他的面把作业分门别类收好,苏安这才表示满意,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的脚步轻快。
目送苏安离开,组长拍着心口松出一口气,对自己同桌小声说:刚刚对视的第三秒,我还以为他要找我收保护费
而不知道自己的形象被歪曲了的苏安同学回到座位后戳了戳齐文轩,神采飞扬地说:这次的作业有一半都是我自己做的!
半逼半自愿,半认真半胡写,苏安是用剩下的两天时间补完了整个国庆的作业的一半,剩下那一半是实在来不及了,软磨硬泡从齐文轩那捞过来抄的,就是这样还抄到了昨天夜里一点半。
齐文轩差不多参与了整个过程,清楚得很,仔细看的话眼底也有淡淡的乌青,这会儿托着下巴从书页中抬起头,朝苏安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眼角弯成温柔的弧度:知道了,苏小安最棒,苏小安超厉害的。
齐文轩的语气很正常,但内容还是跟哄孩子似的。
大庭广众,苏安老脸一红觉得不好意思,眼神朝前桌的卢晓橙和孟萤瞥了瞥,好在两个女孩似乎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事情,根本没注意后桌的动静。
你在外面不要老这么喊我。苏安小声咕哝着说。
什么?齐文轩歪着脑袋问他。
就,苏小安。苏安握着一支笔玩起来。
哦,在外面不要喊,那我们齐文轩顿了顿,凑近了点轻声问,回家关起门来,慢慢喊?
苏安的意思大体是这样没错,但怎么从齐文轩嘴里说出来就有点怪怪的?
还没琢磨这个不对劲是什么味道,齐文轩已经坐直了身子,两人恢复到并肩坐着的正常距离,他叹了口气:知道了,我们安安长大了。
什么长大了?前桌两个女孩结束了讨论,正巧听见齐文轩的感叹,孟萤回过头好奇地问了一嘴。
好巧不巧,数学老肖这时候抱着课本和一堆讲义、捏着三角尺大步流星地踏进教室,一进门就用巨大的三角尺敲了敲黑板,沉浸在节后余韵中喧闹的教室随着这一声两声三声敲击,循序渐进地止住了沸腾。
孟萤赶紧反身坐好,老肖的杀手锏就是抓人起来做题,她可不想再经历这么一遭。
同学们,相信学委已经通知大家了,本周末我们要进行你们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老肖锐利的目光从微微反光的镜片后扫过全班,目光所及之处笑容渐渐消失,没几天了啊,都收收心了,端正态度面对这次考试啊。
见一个班的表情都慢慢凝重起来,原先满天飘着的假期余韵顷刻被名为考试的洪流冲刷成渣,老肖满意地翻开讲义:我们这节课就先讲讲国庆让你们回去做的卷子啊,顺带帮你们把这一个月学的知识点复习复习,来各个组长把收的作业发下去。
苏安手中转着圈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滚了两圈,堪堪在课桌边缘停下。
他竟然不改作业。半晌,苏安盯着在讲台上开始拿着讲义板书的数学老师将秃未秃的后脑勺,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本已经收好的作业很快从第一排一排排地传下来,传到他们时就剩最后两份,齐文轩从卢晓橙手中接过,把苏安的递给他。
苏安捏着自己手中原封不动被发回来的几张卷子,半天没动作。
来,同学们,我们先对一下答案啊,从填空题开始老肖推了把眼镜,第一题很简单,没什么好讲的,这题做不对的自己面壁啊,答案是{1,2}。
苏安默默地抬头盯了会儿老肖,再低头看自己手中的作业,对齐文轩压低声音难以接受地又说了遍:他竟然不改作业!
他好不容易摁着头做的作业,老师竟然不改!
他那么难得才做一次的作业,老师竟然不改!
竟然不改
好气哦!
这种生气很没道理,但一时间苏安找不到形容自己此刻心情更好的词汇。
还有点失落。
那种好不容易捧着点东西想给别人看成绩,别人却懒得看的那种失落。
齐文轩看在眼里,都觉得苏安这副模样有点可怜,但又忍不住想笑。
没事。他只能这么安慰他,你还做了其他作业,那些老师会改的。
苏安哀莫大于心死地捂了把脸:这可是数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