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响当然记得,凌夜从入宗就是所有弟子的标杆,上被宗主长老给予厚望,下受师弟师妹敬仰崇拜,冷不丁被罚了,前往围观者多不甚数,都觉得稀奇。
于是凌夜在万众瞩目中,一动不动罚站了两时辰。
沈流响当时虽年幼,也知道惹事了,赶在凌夜回峰前,迈着小步子到执法长老那,借了个比他胳膊还宽的戒尺,待凌夜回来后,在他面前双手举起戒尺,积极认错。
不过凌夜没罚,反而朝他轻笑了下:我自己选的,师弟何错之有。
思及此,沈流响喉间微哽,点点头,伸手接过剥好的橘子,师兄从来不怪罪他,从来对他最好了。
一旁,周玄澜微眯起眼。
这是沈流响少年时在清凌宗的回忆,只有凌夜知晓,他和其他几人一样,只有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插不进话。
周玄澜眉峰压低,在沈流响掰开橘子,打算尝一瓣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伸手握住他手腕:师尊吃橘不习惯剥皮,何必勉强,
他本欲将沈流响手中橘瓣拿走,但被沈流响眯眼看着,只好放弃,转而似笑非笑地对凌夜道:仙尊虽是好意,但用错了方式,难不成还沉浸在过去,师尊多年前,吃橘子就不剥皮了。
凌夜望向沈流响:我记得你没有这习惯。
沈流响吃了两瓣剥好的橘,确实不习惯,仿佛在吃其他东西般,他抿抿唇,边吃边道:小时候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
凌夜微拧起眉,这事他确实不知道。
而周玄澜眉宇忽地舒展,薄唇勾出一抹颇为得意的笑:师尊忘了,这事跟我有关。
沈流响睁大眼:?
在东荒,师尊受伤没法动弹,弟子当时寻橘子喂给师尊,没剥皮,周玄澜缓声,看着沈流响一字一顿道,师尊如今虽然忘了,但吃橘子仍不剥皮,这举动是潜意识的在思念我。
沈流响:??
橘子连皮吃,竟是潜意识想周玄澜?
沈流响面露狐疑,去东荒前,确实没有这个习惯,但听周玄澜所言,总觉得哪不对劲:你喂我吃,为何不把橘皮剥了?
周玄澜垂眸饮茶:因为弟子当时过于年幼,不会。
沈流响眯起眼,半信半疑。
楼台底下,无人敢探出神识看上面动静,仅用肉眼观之,依稀间,仿佛感受到台上莫大的压力,场中有些安静,只有司仪的声音响起,透着几分急切,忙不迭地完成流程。
素白澈借童溪之力,将楼台动静看得一清二楚,没发现有何不妥,童溪却在他脑海中暴跳如雷,周玄澜和凌夜在为旁人争风吃醋,这不对,本来该为你才对!
素白澈:哪看出争风吃醋了,我瞧着挺正常,不过,两人确实不太对付的样子。
童溪气得声音发抖,后知后觉道:咱们任务被抢了!
素白澈心想,那不正好。
楼台上,剥橘之事刚过,一直静坐的叶冰燃望向沈流响,开了口:抱歉,我不久前才从师尊那得知,当年我拒绝你的礼物后,你全部交给师尊,让他转给我。
沈流响愣了下,道:没事。
叶冰燃颔首:听师尊说,里面有许多你给我的信件,可惜我未能看到,不知里面都写了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琐碎之事,
沈流响咳了声,心底泛起嘀咕,觉得叶冰燃有些不太对劲,这种一言难尽的陈年旧事,此时提起,尤其当周玄澜的面,怎么瞧都是来者不善。
他瞥了眼周玄澜,看其面色平静,顿松口气,觉得自己多虑了。
周玄澜早就知道这些情书,想必不在意了,无需担
咔
茶杯碎裂,发出清脆声响。
周玄澜掏出锦帕,不紧不慢地擦手中水渍,语气淡漠:我有幸看到,师尊所写的确实是些琐碎无聊之事,剑尊何必念念不忘。
沈流响心头咯噔了下,又听叶冰燃道:听师尊所言,流响隔三差五便给我写一封,十年之久,早已堆积如山,既然妖帝见过,不如告知信件现在何处,该物归原主了。
沈流响:?
流、流响怎么突然叫得这般亲昵?!
那十年虽不是他本意,但在旁人眼中就是他死缠烂打追了叶冰燃十年,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叶冰燃旧事重提,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信件被我毁了,看来剑尊没这眼福,周玄澜冷笑,当日弃之如敝屐,错过就是错过。
叶冰燃脸色一白,攥紧手指,浑身散出冰寒之气,似乎动了怒。
另边,素白澈头突然作疼,童溪大吼大叫:不对!不可!叶冰燃怎么能为了旁人做出不理智的事!他明明只能为你咄咄逼人,毫不退让!只能为你锋芒毕露,不惜与人争抢!为何变成沈流响了?!
不对,沈流响抢了你的东西,他抢了我们的任务,他是个人见人厌的反派才对!
你快去杀了他!他凭什么让这三人争风吃醋?快去杀了他!杀了他,任务可能就拯救回来了!
素白澈额角青筋暴突,本想大骂童溪用点脑子,那群人坐在那,他拿头去杀吗?
但素白澈转念一想,心中微动。
他之前便思索,童溪一直不敢出手,是不是出手会暴露弱点,有致命危险,眼下瞧童溪杀气腾腾,不如火上浇油,看能不能逼童溪出手。
素白澈道:你说的不错,沈流响定是用了什么阴险手段,取代了我,不然坐在上面的就是我,那样,我们任务也有个再完美不过的结局!可惜
眼下,若没有沈流响存在尚好,还有机会,但他先一步如此,我们再无可能完成任务了,看来你不仅要没有奖励,还要被惩罚永远留在这片大陆,像囚犯一样。
童溪立即失声道:不!不!我不要做囚犯!一定还有转机,一定有!
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楼台上,试图寻到一丝机会,但所见所闻,却是更令人绝望。
你怎么也来了,凌夜对南曜权道,何时与我师弟这般熟络。
南曜权笑了笑:我照顾了他十六年,将他养的白白胖胖,哪能不熟。
提起那十六年,几人顿时都有话说。
凌夜道:逢年过节我去看望师弟,你早说,我便去魔宫了。
徐星辰也道:义兄不厚道,旁人不告知也就罢了,连我都瞒着,你早说,我也不用深更半夜偷偷去祭奠兄长了。
我扫墓时,经常大清早看到燃尽的香蜡纸钱,原来是帝君烧的,叶冰燃一顿,语气微凉,我还以为是妖帝,看来误会了,妖帝日理万机,哪有空。
周玄澜一噎,对上一众不怀好意的视线,却没有丝毫底气回视,完美没了方才谈橘聊信的自若,师尊,弟、弟子不是不去看你,当时
沈流响一摆手:没事,不缺你。
周玄澜心头一凉,露出懊恼又委屈的表情,被沈流响收入眼底,暗笑了声。
另边,童溪被台上一幕幕,刺激得快疯了。
这是素白澈的境遇才对,如此任务就完成了,怎么会是沈流响?这些人搞错了,该对素白澈这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