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无法通过邪恶的手段来达到美好的目的。
——马丁?路德?金
我关上了师父的办公室大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楚的情绪,或是惊讶,或是欣慰,又或是一种担忧。更有甚者,我估摸着他们又会嘲笑我这个“乌鸦嘴”了。
“通报两个事情。”我推门走进了办公室,看见大家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的事情。听我这么一说,他们纷纷转过来看我。
“第一个事情,一家五口自产自销的案件,经过dna的初检,可能出现了一些问题。”我先说坏消息。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大宝说,“不是自产自销了?”
“那怎么可能?我们痕迹检验这一块是可以把案件性质给锁死的。”林涛反驳道。
“嗯。”我点点头,说,“应该不至于影响到案件性质。不过,听师父说,dna检验在进行第二轮。具体是什么原因,师父没说,但是他怀疑是dna实验室可能出现了污染。”
“这不太可能吧。”林涛说,“咱们的dna实验室可是通过国家认可的,实验室污染这种事情没什么可能性吧。”
“不知道,要等到第二轮检验结果出来才知道。”我说。
“好吧,不影响性质就没事。”大宝说,“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就是韩亮的事情。虽然师父说这是内部调查程序的通报,没必要每个人都知道,但是我觉得还是给你们通报一下比较好。”我盯着正在摆弄诺基亚手机的韩亮,说,“当然,这属于个人隐私,我也要看韩亮自己的意见。”
“随便喽。”韩亮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那好,我就公布一下。”我翻开手中的一个文件夹,说,“这是一份内部调查的报告,关于韩亮被人在网上发帖举报的情况调查。”
大宝饶有兴趣地拖着椅子靠近了我一点,而陈诗羽则保持着她习惯的姿势趴在办公桌上看书。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书页上。
“在网络上炒作的关于韩亮始乱终弃的评论,按照领导的批示,厅纪检督察部门对此事进行了调查。”我说,“经过调查,韩亮确实和发帖人曾经为男女朋友关系,并在维持这种关系后不久,由韩亮单方提出分手。而且,发帖人也确实后来出现了难免流产(1)的症状,住院后进行了清宫手术。”
“那不就是事实喽?渣男。”陈诗羽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书本。
“不过,时间线有问题。”我说,“纪检督察部门到发帖人常去的医院进行调阅堕胎住院病历,意外发现了她刚刚怀孕的时候,来医院进行hcg(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检测(2)的化验报告。而这个时间,是在她认识韩亮之前一个月。”
“啊?我去,这女的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林涛惊讶道。
我点了点头,说:“掌握这些依据的纪检督察部门同事,找到了发帖人,并对她进行了询问。因为化验单这一项实打实的证据,发帖人无从辩解,于是主动承认了因为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所以不如找一个有钱的父亲的想法的事实。”
“我去!这都是什么人啊!”大宝鄙夷地说道。
“后来韩亮可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主动提出了分手,他们之间纠缠过几次。后来那女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难免流产的症状,住院堕胎。就是这么个过程。”我说,“整个过程中,韩亮是受害者。”
陈诗羽说:“可是当时你问他这件事是不是事实的时候,为什么他说‘算吧’。而且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辩解。”
“这有什么好辩解的?清者自清。”韩亮说,“我何必通过辩解来伤害她呢?”
“所以,你就一直闷着不说?她诽谤你,你也不辩解?那你是在对我们警察形象不负责任。”大宝说,“而且因为这事,你差点没命。”
韩亮自嘲地笑了笑,没说话。
“这可能就是韩亮的担当吧。”我说,“后来在官方的干预下,发帖人主动删除了诽谤内容。”
“造谣没成本啊!”林涛摇着头,说,“造谣制造那么大的影响,最后的结果就只是让她删除内容?”
“是我不要求处罚她。”韩亮说,“没必要。”
“反正这事儿是纪检督察部门调查清楚的客观事实,我和大家通报了,大家心里有数,毕竟涉及到我们内部团结的问题。”我旁敲侧击地说道。
大宝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陈诗羽。陈诗羽的余光显然是感受到了大宝的目光,说:“看我干吗?不是渣男,但他的做法也有问题。身为警察被人诽谤,不反抗不说明,败坏警察名声,也没做出好表率来——遇到诽谤,就应该打击、制止谣言的发生,而不是让谣言继续传播。”
说完,陈诗羽合上书本,走出了办公室。剩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韩亮倒是坦然一笑,继续他的手机游戏。
“小羽毛说得对。”大宝嗯了一下,说,“你这个行为有问题,你这个择偶观也有问题,总不能什么人都能好上对吧?要么美若天仙,要么温柔贤良,要么冰雪聪明,要么独立坚强。你这倒好,尽找一些坑你的。”
“宝嫂属于哪一种啊?”韩亮哈哈一笑。
“都有,都有!”大宝说。
突然,陈诗羽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门口,说:“刚才陈总说,让我们去洋宫县,那里有一个……比较蹊跷的案件。”
路上,我用警务通登录内网系统查询命案信息。洋宫县这个小县城,距离省城30多公里,算是被划进了省城的都市圈。虽然人口不多,但毕竟在省城的边缘,所以流动人口多,这些年的命案却也不少。不过问题是,近几个月,这个县城都没有在系统里登记有命案发生。
“没有命案登记,就叫我们去?”我探身问副驾驶座上的陈诗羽。
“哦,说是什么只有现场,没有尸体,所以蹊跷得很,让我们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诗羽漫不经心地答道。
“没有尸体?没有尸体我们去做什么?”我指了指我自己和大宝。
“没关系啊,出勘现场,不长痔疮。”大宝握着我的手指,把我的手拉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喏,前面那个五星宾馆就是了。”陈诗羽指了指车辆前方县城边缘的一幢十层左右的高楼,说道。
“这小县城还有五星级宾馆呢?”大宝说。
“人家名字叫五星宾馆,其实只有三星级吧。”陈诗羽估计着说道。
韩亮驾车直接开到了宾馆的停车场,发现宾馆的大门处被警戒带围了起来。正准备迎接我们的高彪局长和林法医似乎被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缠住了,不停地说着什么。
“如果不是高度怀疑是命案,不至于封了整个宾馆吧?”我说,“这案子哪天的啊?”
“前天的。”陈诗羽说。
我点点头,走下了车。
“我说高局长,你们查案归查案,不至于封我们三天吧?我这些天的损失,你们公安局赔不赔?”老板模样的人看上去很恭敬,但说话毫不客气。
“说了是停业整顿,不仅仅是查案。你敢说你这里没有藏污纳垢吗?”高局长说。
“我说领导啊,这都是法治社会了,你这样说,得要有依据吧?”老板说,“你们公安扫黄赌毒搞得这么风生水起的,我们哪里敢违法啊?你们没有什么证据,可不能就这样封了我的宾馆吧?我们可是合法的纳税人。”
“我们当然有证据,没有手续,我们能勒令你们停业整顿吗?”高局长有些不耐烦,“这些回头说,我现在有事情了。”
“这是怎么了?”我笑着和迎上来的高局长寒暄。
“事儿挺蹊跷的,我们进去说。”高局长掀起警戒带,让我们进入了宾馆。
这是一个十层楼的三星级宾馆,规模也不大,但此时楼内冷冷清清,还是显得有些空旷。高局长把我们带到了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里面坐着不少警察,有技术人员,也有侦查人员。
“案件是这样发生的。”高局长还没在座位上坐稳,便说道,“一个从外地过来我们洋宫的旅行者,叫什么来着?叫什么不重要了。他半夜起来上厕所,把手机放在抽水马桶水箱盖上,结果手机掉进了水箱和墙壁的夹缝中。他就把手伸进夹缝,把手机掏了出来。然后一觉睡起来,发现自己手上有很多血。开始还以为自己哪里出血了,但看来看去,就只有手上有血。于是他想了半天,觉得可能是抽水马桶水箱后面有血,就报警了。”
“就这事儿啊?”我有些惊讶。
“不仅如此。”林法医接过了话茬,说,“我们利用鲁米诺对现场进行了处理,发现现场卫生间地面上、浴缸里到处都有潜血痕迹,并且有明确的打扫现场的痕迹。后来,为了防止是动物血,我们也对血迹进行了dna检验,检出一名女性人类的dna基因型。”
“这,似乎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我沉吟道,“不是没找到尸体吗?也没发现伤者?现场血量很大吗?”
“因为打扫过,所以不敢确定,但是看血迹涉及的面积来看,血量应该是不少的。”林法医皱紧了眉头。
“这应该不难吧?”程子砚小声地说,“这是宾馆,每层都有监控,查一下进出这个房间的人的视频影像,不就出来了吗?”
“是啊,我们开始也这样想。”林法医接着说,“我们根据现场的血迹颜色分析,流血的时候大概距离案发有三到七天的时间。所以,我们视频侦查部门,就对七天之内楼道内的监控进行了快进播放。没想到的是,每个进入这个房间的客人,都离开了,没有发现失踪的人。”
“也没有疑似受伤的人?”我来了兴趣。
“没有,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林法医说。
“怪不得你们封了宾馆,老板的意见这么大。”大宝说,“他觉得自己不理亏啊。”
“我们有很多线报,这个宾馆藏污纳垢,也取了一些言辞证据。”高局长说,“但他们宾馆可能是有他们的一套对策,所以几次临检也没发现什么物证,他们对警方的抵触情绪也很强。这次利用这个借口停他的业,主要还是为了保护现场。他意见大也正常,但我们有法律手续。”
“那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我有些无措。
“我们侦查部门正在根据dna来找人,如果找到血的主人,哪怕是尸体,也就有突破口了。”高局长说,“你们,要不去看看现场?”
“我来看看视频吧,既然不合理,就一定有不合理的理由。”程子砚细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挥手带领大家上楼去看现场。
现场是位于八楼806客房,门口被第二道警戒带拦住。
“整个房间我们都看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林法医一边带着穿好勘查装备的我们进入警戒带,一边说,“主要的发现,都是在卫生间。”
说完,我们一起走进了卫生间。
“地面上,主要都是打扫现场的痕迹。”林法医指着地面上用白色粉笔圈出来的位置说,“基本上整个卫生间地面都有潜血痕迹。分析应该是用水冲地面,然后用毛巾等物体擦拭的。因为下水道口有强血迹反应。另外,就是墙壁上了。墙壁是瓷砖的,也有擦拭的痕迹,你们看,这些粉笔标出来的都是。”
“全是擦拭状血迹?”我戴上眼镜看着墙壁,说。
“不,有不少喷溅状血迹。尤其是这个马桶水箱给我们拆了以后,看到后面的墙壁是喷溅状血迹的。”林法医指了指头顶,说,“另外,屋顶吊顶上也找到几处喷溅状血迹。”
“这么高?”我抬头看着天花板,说,“这么高有血的话,有两种可能。一是工具上沾有血迹,随着犯罪分子挥舞凶器的动作而被甩溅出去。但是这样的血迹一般都会排列成一趟黏附上去,比较有规律性。而且因为黏附的血迹是一滴一滴的,所以血迹是小点状。可是这个天花板上都是大滴的血迹,且排列没有规律性,那么只有可能是被害人的大动脉破了,才能喷出这么高。”
“是啊,所以我们分析血的主人,应该死了。”林法医耸了耸肩膀,说,“这才会这么兴师动众,没立案的情况下,就调动了这么多人组成专案组。”
“我支持你们的观点,不过需要我们为破案做贡献之前,首先要找得到尸体才行。”我说,“以前都是有了尸体去找尸源,现在是只有dna来找尸体。我们有力气也使不上。”
话还没说完,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响,陈诗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对我们挥着手,说:“你们来二楼一下,子砚发现问题所在了。”
“这么快!厉害啊!”林涛惊呆了。
我们下了电梯一路小跑到会议室里,看见程子砚正在电脑面前颦眉看着屏幕。大宝忍不住问:“小羽毛说你找到问题了,什么问题啊?”
“哦,很简单的问题。”程子砚抬起头莞尔一笑,说,“开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房间进去的人有没有都出来。因为是要看七天时间的嘛,所以不得不快进去看。尤其是客人入住后的晚间时间,基本都是十六倍率快进。而且,这个时间段楼道里也没有人。这样,监控中断了两个小时,也不容易发现。”
“监控中断?”我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说,中间有两个小时的时间,监控是不工作的?”
程子砚点点头,说:“问题就是在这里。在这监控不工作的两个小时内,有人进入这个房间的话,我们就不知道了。”
“我去,那就是这个老板在作案啊?不然怎么控制监控?”大宝说。
“也不一定。”我说。
“是啊,不一定。我是说,关闭监控不一定是杀人。”程子砚说,“开始我还怀疑是不是巧合,正好监控出问题什么的。但刚才我调阅了其他楼层同一时间的监控,是没有中断的。不过,在这个时间,电梯和大堂的监控却是同时中断的。”
“那就说明不是监控系统的问题,会不会是这几个视频探头的硬件问题?”我问。
“从监控的工作机理上看,这种可能性不大。”程子砚说,“而且,我刚才又看了一下其他的视频。在这七天时间里,有三层楼在三个不同的晚上,分别中断了两个小时。极为凑巧的是,这三个时间段,电梯和大堂的监控也都中断了。这就很有意思了。”
“有规律,就说明不是机器的问题了,是人为的了。”我说,“而且,不可能在七天之内杀三个人吧?所以人为、定点、定时关闭监控,会是为什么呢?”
高局长正准备说话,一名侦查员推门进来,说:“查到了,8月24日中午,806房间确实被开房了,不过登记的身份证,是宾馆一名保洁阿姨的身份证。”
“那肯定是不对的。”程子砚说,“视频里,是一个穿着短袖、戴着兜帽、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是什么情况?”我的思维跳跃着,跟不上程子砚的节奏。
“视频监控中断的那一天,是8月24日,这和我们技术部门推测出血的时间一致。”程子砚微微一笑,说,“而这一天,正好有一个男人入住,第二天中午离开。如果出问题,就只有可能是这一天关闭监控的那两个小时中,有一个女子进了房间。恰巧的是,这一天开房的信息居然是宾馆内部的保洁阿姨,这,说明什么呢?”
“今天早上你不还在和我抗议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高局长在坐在审讯椅上的宾馆老板面前走来走去,说,“还说你没有藏污纳垢,那你说说,你定点、定时关闭特定区域的监控,又利用自己宾馆职工的身份证帮人冒名开房,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你看高局长,这个,这个……”老板转着眼珠,绞尽脑汁编造谎言。
“毕竟806这个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的人血,所以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你和这桩谋杀案有关。而且,可能还不止这一桩。”高局长没等老板开口,抢先说道。
“我的妈呀,高局长啊,你可别吓唬我。”老板这一惊,差点没从椅子上坐到地上去,他颤抖着说,“我说实话还不行吗?我全说!你可别赖我杀人啊。”
“那你说说看,我看你说的合理不合理。”高局长坐到凳子上,跷起了二郎腿。
“我们宾馆罩着一帮‘小鸡’。”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
“别给我整这些黑话。”高局长厉声说道。
“哦,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提供场地给一帮风尘女子,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老板说,“真的不是我组织的啊,组织卖yín 那可是犯罪,我不会干的。”
“不是你组织的?那为什么来你这儿?你们什么关系?”高局长追问道。
“什么关系?啊,嗯,我们是客户关系,客户。”老板说,“是这样的啊,领导你别急,我慢慢来说。这帮女子呢,和我谈了一笔生意。她们接到一单生意,就会来我办公室和我说一下时间。然后我就让前台安排给她开一个虚拟名字的房间,并且通知保安室在她指定的时间里,关闭她所进出通道的监控。这样,她们就可以用‘安全’‘无记录’等等广告语来招揽生意了。因为安全,她们的生意也就更好,而且价格也就更高。每成交一笔生意,她们除了支付我宾馆的房费以外,再多支付一百块钱。”
“这样的‘客户’,你有多少?”高局长问。
“这个,我没统计过,但我们真的不怎么认识的,就是脸熟而已。”老板解释道。
“不打交道?那她们怎么给你支付钱款?”
“都是她们来我办公室的时候,直接付现金。”
“抢杀卖yín 女?”坐在审讯室楼上,通过审讯视频观看审讯的我,沉吟了一句,转头对身边的程子砚说,“你把嫌疑人的影像调出来给我看看。”
“好。”程子砚点头说道,“你看,这是8月24日下午,嫌疑人入住的时候的影像。”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8月24日下午五点,一个穿着蓝色短袖戴着兜帽的男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进了宾馆大堂,和前台简单沟通以后,拿了一张房卡,匆匆走进了宾馆电梯,然后进了房间。
我将这几段视频看了几遍后对程子砚说:“再看他25号离开的视频。”
程子砚点头操作,屏幕上出现了次日中午这个楼层的监控。一样身材的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依旧戴着兜帽,拖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下电梯后,把房卡交到前台,径直离开了宾馆。
我同样是把这段视频看了好几遍,说:“箱子有猫腻。你节选一下24日男人在电梯里的视频,还有25日男人离开宾馆时候的视频。”
不一会,程子砚把两段视频节选好,放在同一平台上一起播放着。
“你看,24日在电梯里,男人下意识地提动自己的行李箱,几乎毫不费力。在下电梯的时候,行李箱和电梯门槛颠簸了一下,甚至把箱子颠翻了,男人也是毫不费力就将其纠正了。”我说,“但是,25日男人出宾馆的时候,在大门口的门槛处,同样是颠簸了一下,箱子很稳。”
“你是说,24日,是空箱子,但是25日,箱子就很重了。”程子砚细细想了一下,说,“很有可能尸体就在箱子里。”
“那正常啊,如果不是在视频监控关闭的两个小时内挪出尸体,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尸体装在箱子里带走的嘛。”林涛说。
“是啊,这个我原来就想到了,但是看到视频,我似乎想到了更多。”我微微一笑,说,“重点是,嫌疑人进宾馆的时候带的是空箱子。”
“你是说,他来这里杀人,是有预谋的。”林涛眼睛一亮。
我点点头,说:“对!杀害卖yín 女的案件动机,通常只有两种。一是因为嫖资纠纷激情杀人,二是抢劫卖yín 女杀人。如果事先就有预谋的话,那么动机就是第二种了。”
“有道理。”林涛说,“如果真的是预谋抢劫卖yín 女的,加之这个可恶的老板的行为无异于帮助杀人犯毁尸灭迹,这案子就比较麻烦了。”
“最先还是要搞清楚尸源。”我说,“卖yín 女这个群体,有的时候连搞清楚尸源都不容易。”
视频里的审讯者高局长像是听到了我说的话一般,厉声说道:“24号这一天,预约房间的卖yín 女,你必须帮我找到。”
“我说领导啊,这不是为难我嘛?”老板擦着冷汗说道,“我和这帮小女孩只是客户关系,客户关系啊,我又不掌握她们的情况。我们就是面熟而已,我怎么帮你们找啊。”
“最担心的就是这种情况。”我摇了摇头,说道。
“现在怎么办?感觉无从下手啊,有力气没地方使。”大宝说。
“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天晚了,看看高局长还能审出什么来。”我说,“我们主要从两条线去分别查。第一,程子砚根据这个嫌疑人离开宾馆的视频,在周边寻找监控点,然后依法调取监控,查询他离开宾馆后的轨迹。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时候嫌疑人的第一要务,就是寻找合适的地方抛尸。第二,根据高局长今天晚上审讯的结果,寻找可能是被害人的身份信息,然后再进行相关调查。不早了,我们需要休息,估计明天会有一场硬仗。”
第二天一早,按照昨天晚上的部署,林涛和程子砚坐着洋宫县公安局派出的执勤车,从宾馆出发,去周围寻找可能存在的监控探头,并依法调取。
而剩下的人,全都来到专案组会议室,看一看满脸倦色、显然一夜没睡的高局长问出了什么。
“这家伙真是够狡猾的,撬开他的嘴可不容易。”高局长疲惫地摇了摇头,说,“估计是怕我们找到这些卖yín 女,做足了证据查他,他什么也不说,和我们绕弯子。”
“那问出点什么没有?”我问道。
“唯一问出来的线索,就是知道了那个卖yín 女去给他打招呼的具体时间了。”高局长说,“我们按照这个时间,找到了宾馆大厅的监控,基本锁定了一名可能是被害女子的影像。可是,没有清楚的面部特征,所以只能通过这段影像来进行调查。已经部署下去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线索上来。”
话音刚落,一名侦查员推门走了进来,满脸喜悦之色,说:“差不多找到了,一个证人认出了这个女子,但只知道小名和大概的住址。我们已经安排辖区派出所的同事在排查了,估计马上就有结果。恐怕我们要申请一下搜查她的住处,才能知道她的身份信息。”
“同意,马上去办手续。”高局长站了起来,说,“我和省厅的同事们一起去。”
在派出所同事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个普通小区的一幢六层楼下。根据调查,这名女子就租住在这幢楼的三楼。房东已经被警方找到,此时正忐忑不安地在房子门口等着我们抵达。他的心情可以理解,自己花血汗钱攒下的一套住房,如果里面有死人,以后也就别想往外租售了。
“从房东签署租房协议时候拿到的复印件来看,这名女子叫董青青,是青乡市户籍,来省城附近打工的外来务工人员。”侦查员拿着一张身份证复印件,说,“现在我们已经请青乡同行去找她的亲属进行dna鉴定和调查行踪了。不过,我们用这个身份证,在三大运营商都没有找到办理手机的记录。我们估计,很有可能是使用黄牛办的手机号码。这就比较麻烦了,没有手机号码,就等于断了一条可以调查约嫖的人的线索了。”
“没关系,先进去看看再说。”高局长示意房东用备用钥匙开门。
我们一边穿好了勘查装备,一边看着房东颤抖地打开了房门。
房子不大,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房东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房子,陈设很简单,也很整齐。
我走到厨房里,拉开冰箱,里面有一些剩饭和剩菜,干瘪瘪的,显然已经有一些日子了。
“又要去查电表吗?”大宝拎着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牙刷毛巾,显然是为了提取事主的dna用的。
“不用。”我笑了笑,心想这家伙举一反三的能力还真是不弱,“看起来有好几天的时间没回家了,这就足够了,事主很有可能已经遇害。”
我和大宝一起走到客厅,看着客厅饭桌上摆放着的几个相框。里面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笑得很甜。
“是她吗?”我指着相框问房东。房东漠然点了点头。
“挺好看的一个姑娘,”大宝看着相框说:“干什么不好,干这个。”
“嗨,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保险柜。”陈诗羽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我们连忙来到了这个小小的卧室。床铺很干净,很整齐。床铺的一边,放着一个衣柜,衣柜的最下方一格,有一个小小的保险柜。
“这个,能打开吗?”我转头问林涛。
“当然。”林涛侧身从我身边走过,蹲下来看着保险柜,说,“这玩意儿算什么保险柜?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你的意思,你是小人吗?”陈诗羽打趣地说道。
林涛脸一红,没有接话,在保险柜门上转来转去,没一会,保险柜就打开了。
“厉害啊。”我称赞了一声,蹲下身看去。
保险柜里堆着大约五万元现金。
“嚯,不少啊!”大宝说,“看起来她是不用网银的,都是现金交易,不然怎么会不用自己的身份证来办手机号?”
“有道理。”我戴好手套,把现金取了出来,放进物证袋。在取现金的时候,我似乎碰到了柜子最里面的一个硬硬的东西,于是顺手拿了出来。
“手表?”大宝叫了出来,“泊……爱……克,派克?派克不是钢笔吗?”
韩亮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说:“上次都教了你,你怎么就记不住呢?这是百达翡丽,什么派克?”
“是不是好贵的那种?”大宝难以置信地说道。
“百达翡丽5270g白金表,嗯,是这个。”韩亮说,“一百二十万吧。”
“多,多少?”大宝拿着手表的手在颤抖。
“一百二十万元人民币。”韩亮不以为意地说。
“这个行当,这么赚的?”大宝说。
我摇了摇头,若有所思,说道:“是男式手表,也不可能是受赠。这个表,恐怕要查一查。送去dna检验一下,看看表主人究竟是谁。”
“不用那么麻烦,每只名表都有自己的专属代码。去专卖店查一下,就知道售出时间和售出店铺了。然后再去售出店铺,就可以查到购买人了。”韩亮说。
“dna也要做,这是证据。”我说,“毕竟买的人和戴的人可以不是一个人。”
大宝像是拿着一个稀世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把手表放进了物证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装着手表的物证袋放进他的勘查箱里,周围还拿手套垫了一下。
“你们看完了吗?子砚在群里发微信了,说是找到可疑路径了,现在县局重案中队的人正在赶过去的路上,问我们是不是也先过去?”陈诗羽在一旁说道。
“嫌疑人的可疑路径?好啊!”我站起身,说,“两条线都有收获,这个案子就距离破案不远了。”
坐在韩亮的车里,大家都在思考,大宝最先开口说:“老秦,你是在怀疑这是一起因为盗窃名表引发的血案对吗?”
我点了点头,说:“既然手表她买不起,又不可能是受赠,和她打交道的人也不可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她保管,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不过,找不到尸体,即便是找到嫌疑人,也无法定罪。”
“是啊,仅凭这一点关联,他完全可以说自己是受害者,反而被警方当成嫌疑人了。”大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