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他自是满眼都是欢喜的。其余人则是完全想不到,方才在沙盘边锋芒毕露、舌灿莲花的侯爷这会儿还能如此谦卑,不由又对他心生了几分好感。
先前压根未将向阳侯看在眼里的将领们这会儿已经彻底由侯爷竟然会武的震惊进展为自愧不如的膜拜,众人都纷纷拱手回礼,纷纷表示必不叫侯爷失望。
卓衍也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对这位侯爷他忌惮过,也好奇过。
忌惮主要是源于他曾经在朝中与皇上之间的关系。
好奇则是从去年开始,皇上骤然变了个人。
而究其根源,从卓衍获得的种种情报来看,似乎是与小顾大人突然自请离京有关
虽然皇上从未在人前提到过,但从那以后,他对这位向阳侯便多了几分好奇。
更遑论,将顾大人带回来的这几日,皇上又变了个模样,比以前开朗了许多,便更加坐实了卓衍的这个猜测。
他一直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将皇上影响至此。
于是这份好奇便保留到了今日。
直到今日,卓衍才终于明白,这位顾大人究竟是有什么特色,才能让皇上非他不可。
只不过
特征和特点是看到了。顾大人的确是机敏不凡,完美无瑕。
可是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出现在他们大宜这究竟是福是祸?
如论是福是祸,至少这次向阳侯的推论不会有错。
近一步攻打北戎的计划便就此敲定。
即便敲定了率先攻打左城的计划,但也正如顾景愿所说,战场胜负多有变数,是以后续要准备的事宜还有很多。
比方说左右城池之间若要互相支援,援军一天便可抵达。
是以等到真的开战破城之时,给大宜军的时间并不多,必须要准备得万分充分得当才可。
龙彦昭询问了广平王的意见后,亲自下令,将种种任务都分配下去。
众将散开,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龙彦昭还记得顾景愿方才身体不适的事情,他单独将顾景愿留下来,命人将先前便吩咐下去的养生羹汤端上。
顾景愿今日说了那么多话也渴了。
他没客气,自己动手一勺一勺地将那汤喝下。
原本打算伺候侯爷用汤的皇上:
皇上还有很多事要忙,眼见着顾景愿将那汤喝完后,他又交代了一番,要顾景愿好好在营中休息,补个回笼觉,这才放心地离开出去办事。
顾景愿赶他去做事,自己也没在主帅帐中多待。
战事前的准备工作没一件他能插手的,他也不愿掺和,离开主帐后,顾景愿径直向后方自己的营帐走去。
路上,他遇到昨夜在
皇上帐外遇见过的那年轻将领,与之擦肩而过。
顾景愿腰背挺直向上,依旧笔直前行。
但那年轻将领却在犹豫过后,折身追了上来。
侯爷留步。
顾景愿停住脚步,不解地打量着这位拦住自己的年轻校尉。
他记得这位方才也在主帅帐中听他推演,以为对方是还有什么问题没听明白,不禁问道:将军何事?
但面对顾景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那校尉却突然双膝跪地,道:末将末将是来给侯爷请罪的。
顾景愿闻言,重新打量起这个人。
他凝神细看,俊秀的眉头紧蹙,只听那校尉言道:末将曾经是杨少将军军中的一名小兵。或许侯爷不记得了,但末将却曾说过一些话,辱没了侯爷今日特来请罪,还望侯爷原谅!
你说了什么话?顾景愿不确定地问。
过去太久了,又不是没被人在背后说过,顾景愿又是不轻易记仇的性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若是寻常时候,他大抵会直接让人起来,说他两句便罢了,此事直接略过。
但这人从这人提到杨晋时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便在心中升腾,要顾景愿下意识地重视起来。
他其实并不记得这个人。
他几乎过目不忘正常状态的时候。
但在杨晋军中的时候,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浑浑噩噩,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也不记得什么了
顾景愿指尖轻颤了一下。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他不由追问道:你说了什么?
那校尉深深地将头埋下:末将说末将当时说的是,皇上又怎么会为了一个人就调动大军前来相助,一定是误会侯爷恕罪!
顾景愿愣在当场。
藏于袖中的指尖抖动得更厉害,顾景愿任由他说着,只是在听见对方说头一句话的时候就如遭雷轰,一双桃花眼瞪圆瞪大,失神茫然无措。
当时那校尉继续说:当时末将不知您就坐在那院子里,您还听见了这话发现您时末将自知失言便立即跑了,后来便听说您当晚便生了病末将当时没有勇气找您认错,过去做这么多年,再见
侯爷仍旧风华绝代,风致不减当年末将实在羞愧难当。
你当时说那话是什么意思?顾景愿的嘴唇都有些发颤。
骤然想到了什么,思绪被猛扯回,他视线下移,正落在那校尉身上。
顾景愿开口:当年杨晋是陛下派去的。
不是问句。
他话语间已然充满了肯定。
顾景愿似乎是在阐述着一个事实。
只是声音怔然,听不出情绪。
第68章 我亦飘零久
顾景愿骤然说出那句话,那校尉不解其意地看他:侯爷?
他不明白侯爷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个。
也不明白,那对于顾景愿来说意味着什么
过了半晌。
顾景愿才回过神来,他嘴唇依旧是抖着的,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该从何问起。
因为
他不记得了。
这校尉说他生病的事,他不记得了。
那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顾景愿其实并不能清晰地认知到自己的身体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