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
那主要的都不是恨。
直到重新见到阿芷时起,那恨意才彻底被熊熊燃起。
他怎可以让阿芷嫁给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做续弦?
当初那种情形,北戎与北崖原本就不必靠联姻来维系关系,他怎可以那般无情,完全无视阿芷的感受和幸福,甚至是死活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他根本就不配做他们的父亲。
骤然捏紧拳头,顾景愿发现及至此刻,亲情给他带来的打击已经不是心如死灰,而是这汹涌的恨意。
他仿佛终于跳出了那个父王为他搭建了多年的陷阱,看清了一些本质。
他根本不必活成那个男人期望的样子。
不是生成这样的身体错了,也不是选择善良,选择尝试去信任、去爱他人错了。
他从来都没错。
错的只有那个被他们叫做父亲的人。
是他错了!
或许像今夜这般做个了断也好。
就当是也给阿芷一个交代。
骤然想起自己那位妹妹,顾景愿心底便不禁柔软一片。
他不是一个被所有人都出卖抛弃的不祥之人。
他还有惦念着他的妹妹,以及
远处的动静很大,这一边,顾景愿却静默了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思绪放回归现实,感觉那个人还在他身边陪着,顾景愿也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说:谢谢你,皇上。
他是死过数次的人,身体一度犹如行尸走肉,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
所以他对死后的事并不关心。
也不觉得入土为安这四个字有什么道理。
但对于那个建立了精美的皇陵、身着一身华服将自己安葬的父王来说,死后被人刨坟掘尸、鞭刑三日,或许便是一种极大的惩罚,永世不得安宁。
世人的生杀大权都掌握在他手上,他给活人带来了那么多的苦难,死后自然要偿。顾景愿看着远方的景象说。
阿愿。夜晚有点冷。
龙彦昭便紧紧抱住青年。
这种场面也不需要他再说什么安慰的话,顾景愿心中的结要一点时间慢慢消解。
今日的事是他一直想做的,想了很久了,从当初知道真相的时候开始,便一直在想。
说他睚眦必报也好,说他幼稚、记仇感情用事,连鞭尸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都好。
反正他就是想这样做。
也就是想要这样做。
哪怕告诉他掘人坟墓有损阴德,龙彦昭也不在乎。
他早就说过,所有罪孽都由他龙彦昭一人来抗。
他真的不在乎。
只要
只要有一点点可能,能让阿愿放下过去,或者哪怕只是开怀了一些,便都是值得的。
几个影卫轮番上前抽打,最后都累得筋疲力尽。
影二回头请示自己主上,询问是否可以歇一会儿。
顾景愿说:够了。
他看向龙彦昭,认真谏言道:天快亮了,若被北戎人知道我们这样对他们的王,恐怕会有不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皇上?
顾景愿说到一半儿,翘挺的鼻梁突然被人用手指刮了一下。
意识到影二还在旁边看着,龙彦昭也骤感不妥,没敢说他方才仅是觉得阿愿的容貌过于俊秀了,太招人喜欢,没忍住便摸了一把。
九五之尊眼神向旁边随意瞟去,就是不敢直视他,说:没什么,朕只是看阿愿的鼻子上有点脏了。
接着,皇上又吩咐影卫们:既然这样那便先到这儿。这坟不用填,尸体也挂在那儿,也让这老东西晒晒太阳,免得长期在地底下待着,越捂越黑。
是。
影二憋笑着应了,几个人也不打理现场,便那般任由尸体高高挂在那里,就这样离去。
回去的路上,依旧坐在马车里,顾景愿还是有些担忧:若知道皇陵被掘,只怕北戎王会趁机煽风点火,引起北戎人的奋起反扑。
这个问题朕考虑过。皇上兴致勃勃地过来抱顾景愿。
他太喜欢抱着阿愿了,一刻都不想与之分开,道:先前朕倒是也有这样的顾虑,不过如今嘛这不是还有个跟北戎交恶的北崖么。
顾景愿:
说到这里,皇上的笑容带上了一丝邪气:那皇陵距离北崖可不远,反正也没人看见是我大宜朝做的。
顾景愿被他无赖的语气逗笑,轻挑起了唇角:皇上学坏了。
朕这应该叫借刀杀人还是挑拨离间的反间计?龙彦昭认真看着顾景愿,被对方的笑容晃了眼,他忍不住在那上扬的唇角上吻了一下。
顾景愿唇角继续上扬,说:都算。
不过臣还有一计,皇上想听么?
流光婉转,美目盼兮,迎着顾景愿浅浅带笑的晶亮眼眸,龙彦昭呼吸一滞。
下意识收紧手臂,近一步将顾景愿按在怀里,他认真请教他:嗯?老师,您说。
顾景愿笑容骤然僵硬了一下。
切实感受到了后面的变化,他看龙彦昭的眼神都带了点惊恐和难以置信。
顾景愿声音带上了恳求:皇上,不来了。
真的不能再来了,他身上这会儿其实还特别不适,再说这是战时,明日还得赶路
那就抱着。龙彦昭小小地叹了口气,也不勉强。
能抱着就很好。
北戎不比江南,天气永远是又干又凉。
无论几月份,哪怕是正夏十分,夜晚也凉得紧。
但两具滚烫的身体贴在一起,便不会觉得冷了。
所以文曲星的计谋是什么?
第二日,整个北戎境内都听说北戎皇陵被刨、老北戎王被人从墓里拖出来鞭尸暴晒的事。
对于迷信风水的人来说,北戎皇陵被掘,没人会对是谁干的感兴趣。
只要稍有人一引导,他们感兴趣的便齐齐变成了
北戎皇陵都被掘了,从风水上来讲,是不是就是北戎气数已尽的意思?
那还用说吗!看看那荆平城以前的城主是什么德行就知道了,那些个被他关起来的妇孺惨的哦所以是都是自作孽不可活吧,恶人自有天收。
依我看,北戎的气数也该尽了。这话是大宜士兵说的:如若不然,咱们怎么会这么顺利地一路打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