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玉宸白着脸去拧开关,结果水势愈猛了,冷水冻成冰柱,朝盛玉宸劈头盖脸地打去。
“.....这他妈是鞭子吧!”盛玉宸闭着眼睛,在咒骂中将腾出手将开关险险地拧上了。
水珠还残留在全身,盛玉宸一把扯过浴巾裹到身上,胡乱地擦了个遍后,他拿起手边的衣服抖开了往身上穿。
盛玉宸费了些劲儿才套上,手腕露出大半截,肩膀处也紧绷着施展不开。但最要命的还是,衣料不是棉质的,摸上去是丝质的,领口开叉到胸口,后背分开叉,黑色蕾丝钩花若隐若现。
“.......?”盛玉宸只觉五雷轰顶,耳朵孔里都轰隆作响。
他一把蛮劲推开门,迎面撞上了柏秋池。
纵然柏秋池心里有几分准备,但仍被面前的人惊得一动不敢动。
“......柏秋秋,原来你有女装癖啊。”盛玉宸一掀眼皮,目光逐冷,他阴阳怪气地将柏秋池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脸色又僵又臭。
柏秋池刚要脱口反驳,转眼一想,小吴是俩人之间的一枚雷,不提还好,一提就爆。为了生命安全,他选择沉默。
“.....你穿.....穿这个吧。”
柏秋池颤颤巍巍地递上双手,盛玉宸都懒得再费半句,他伸手扯回,用力之大,指甲都刮到了柏秋池的手背。
门又猝不及防地被狠力甩上,柏秋池呼了口气,肩膀不由地松懈。
“玉......”
黑色蕾丝衫被糊到脸上,阻断了柏秋池的后半句。他把衣服拿下,偷偷地露出眼来,随即小心翼翼地走到盛玉宸面前。
“床铺好了,晚上就睡这儿吧。”
柏秋池弯身拱了拱被子,同时将枕头放下。盛玉宸瞥了眼枕头,发现只有一只,他忽而眯起了眼睛。
“你睡哪儿?”
柏秋池没细辩他口吻里的意思,只一心专注着手下的动作。
“我睡客厅,那沙发翻开就是张床。”
柏秋池头都没抬,直到脸旁掠过一阵急促的阴风,他才停下动作。
“你挺矫情啊。有床还睡沙发。”
盛玉宸侧身盯紧柏秋池,柏秋池垂眸抚了抚枕头,等抚了两三下后,他才启唇,露出调笑。
“你在约我吗?”
盛玉宸猝然噤声,脸上半红半白,大动脉都跟着抽。
“我约你妈妈看电影。”
盛玉宸冷哼着翻过身,他扯过被子就往身上盖,大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嘴里不清不楚。
“我妈不看电影,她怕晕。”
柏秋池顺势替盛玉宸拉高被子,同时从床头柜里翻出药包,极其小心地剪开盛玉宸手臂上缠着的纱布。
盛玉宸在被子洞里悄然睁眼,他察觉不到痛感,只有隐约的清凉,棉棒在伤口周围游走,十分轻柔。
“明天再去医院复诊一下,估计快好了。”
柏秋池的手指微凉,贴在盛玉宸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的指甲修剪得整齐,轻轻划过,也不觉着疼。
“晚安。”
盛玉宸感觉床边一轻,床头柜上的灯也愈暗,脚步声也离得远了些,柏秋池的气息终于不再身边围绕。
“老麻瓜!笨到秃头!”
盛玉宸烦躁地踹开被子,胸口因此起伏,他怒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而一门之外的柏秋池也正躺在沙发床上,刚一闭上眼睛,就映出盛玉宸的脸。他只好再次睁眼,随即翻个身再次试图入睡。
他回想起刚才陷在沙发上,他拥住盛玉宸的刹那,胸腔犹升的感情蹿到喉咙口,差一点就把持不住。
柏秋池慢慢地将被子拉过脸,鼻息间嗅到的气味还残留盛玉宸的味道。柏秋池深深地叹了口气,其中有几分渴望,也有几分怯懦。
“吱呀——”门悄悄被拉开,柏秋池无声地掀开眼,但没有立刻回头。
盛玉宸赤着脚蹑手蹑脚地往厨房走,他也不开灯,摸着黑挪到水池边。他做贼似地往柏秋池的方向瞄了两眼,又赶紧回过头,
柏秋池背着身,就听见柜子忽开忽关,玻璃杯噼里啪啦地对撞。
“.....我去......”纵使盛玉宸压低了嗓音,但仍然分贝感人。
柏秋池掀开被子爬了起来,他伸手摸向墙壁,灯光瞬亮。
“谁?!”盛玉宸反射性回头,柏秋池伸手搭住他的肩,刻意压低声音道:鬼啊。”
“柏秋秋,我把你的脸按到锅炉里煮!”
柏秋池自身后覆住他的手,再将火候关小。
“煮牛奶干嘛不开灯?你有透视眼吗?”
“老子是怕灯光亮瞎你的眼,为你着想,还不知好歹,老麻瓜。”
盛玉宸用肩膀挤着柏秋池,他笨手笨脚地四处找碗,一抬头柏秋池已经握住锅子的手柄,将牛奶倒入杯子里。
“看我干嘛?拿着喝。”
柏秋池朝盛玉宸努努嘴,盛玉宸恍着神去接,柏秋池又拉开左侧上方的第一格柜,并伸手指了指。
“胶囊咖啡在这里。右上方是糖和咖啡豆。”
盛玉宸追着柏秋池的方向看过去,所有的品牌都是照他一贯的口味,盛玉宸微怔,一时半会不知该摆什么表情。
他一抬眼看见沙发床,立刻就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搁。
“你睡这儿不冷啊?冷风乱窜不得冻死啊?”
“不冷啊。”
盛玉宸弯腰将那一床被子抱起来,他啧了声不满道:“愣着干嘛呀?把枕头拾起来啊?当我千手观音呢?”
柏秋池不知道盛玉宸想干什么,只好抱着枕头跟在后头。
“啪嗒!”被子被扔到床上,枕头也一并落下。
盛玉宸让出半个身,他边拍身侧的枕头边嘀咕:“别多想啊,我是怕你感冒了,到时候再传染给我。”
盛玉宸背过身阖上眼,他僵成一根木头,等到快睡着了,才感觉到身侧凹陷下一块。
“玉宸。”
第52章
盛玉宸芒刺在背,脸贴枕面,四肢蜷成团,随时有掉下床的可能。他紧阖双眼,一动不动。
半晌,身后都毫无动静。他的眼皮不由一颤,随即悄然无声地掀开,他不敢转头,又想偷窥身后的人。几经挣扎后,屏住呼吸以极慢极慢地速度转过脸去。
柏秋池似乎是睡着了。
他的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头微微一歪,竟枕在另一只枕头上。
“.....”盛玉宸僵直着脖子,呼吸猝然紊乱,浑身紧绷地像只劣质气球,一不留神就能泄了气软倒在地。
盛玉宸咬紧牙关,小腿都不免蜷起,后背在床单上摩挲出细微的声音。
他终于翻了个身。
盛玉宸犹豫着伸出手,想把自己的枕头拽回来些,可刚一扯动,柏秋池便啧出不满,他虽未睁眼,可低语的嘟囔声震得盛玉宸又怂了胆。
明明有两只枕头,却要被迫面对面枕在一个上。
窗外雨声已停,云层稍许移位,月亮竟又探出了头。清辉隐隐钻进窗户,又折射至床榻,全笼罩在柏秋池脸上。
盛玉宸退无可退,只得在狭窄的枕头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缝。他不得不面视柏秋池,目光所及柏秋池的眼睛、鼻梁、嘴唇和下颚。
盛玉宸忽然吞咽,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柏秋池闭眼的样子,相比平日会显得温柔。
盛玉宸探出手指,手背似在弹钢琴般往前挪动。距离只剩咫尺,不能再往前了。
他前倾,随即鬼使神差地吻了下去。
“.......”碰触不过一秒,却快吞光盛玉宸的理智。他火速撤退,拉高了被子就往脸上盖。他本能翻身想要躲避,匆忙之下竟翻过了头,直挺挺地从床上摔了下来。
“咣——!”地板是红木实心的,尽管有被子做垫背,可这一落还是实打实的。
柏秋池终于掀开了眼皮。
“.....我........他妈.......”柏秋池愣神了几秒,还是觉得精神困顿。他抬眸,又伸手摸了把空荡荡的身侧,还是没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目光所及之处有一白团忽然从床底冒出了头。柏秋池顺势往下看,那白团愈来愈鼓,且在逐渐增高,最后停格住,站在床边睨着柏秋池。
柏秋池一怔,不得不坐了起来。屋内漆黑,没亮一盏灯。
他凑近,手已经伸向半空,想把那团白掀开。就在五指快要触碰到白团的刹那,白团猛然掀开,盛玉宸的五官骤然放大——
“妖怪!拿命来——”
“.......”盛玉宸抓着被子的两边拢在身上,他瞪着瞳孔,张牙舞爪地朝柏秋池吼。
“......你在干什么?”
全场静默数十秒后,柏秋池才哑着嗓子问。盛玉宸做贼心虚,不能说出自己色心大起,偷亲完遭受现世报,差点摔出脑震荡的故事。
“我去上厕所,顺便想吓吓你。”
盛玉宸故作淡定,他卷紧身上的被子重新躺回床上,背过身不再理柏秋池。
“上厕所还裹被子呢?你怎么不把床垫背在身上?”
“要不是你睡得像头死猪,我还能把床扛着走呢。”
柏秋池被打断了睡眠,本是怒气冲冲。可眼瞥盛玉宸两下后,诡异地消了火。他转身将自己的枕头挪回位置,随即又躺了下来。
“晚安。”
盛玉宸眼皮一跳,心率又超速狂飙。他绞紧被子,在被子洞里偷偷地呼出一口气。
殊不知背后的人正掀着眼皮紧盯他。柏秋池微微张嘴,口腔里的呼吸似乎还残存红酒的气味,他伸出指腹,轻轻地抚过下嘴唇。他无声地眯起眼,促狭难掩。
一夜似乎比往日都要长,盛玉宸在胆战心惊和窃喜侥幸中反复横跳。以至于睡眠大打折扣,第二天被柏秋池从床上拖起的时候,精神涣散,目光痴呆。
“等会先去医院,然后再回家拿些衣服。”
柏秋池单手端着白瓷盘朝盛玉宸走去,见其毫无反应,只好自背后拉起盛玉宸的手臂,掰开其十指,迫使他抓紧刀叉。
盛玉宸机械性地抬起手,等嚼了两口培根后,涣散的精神才被收拢些。
“为什么要拿衣服啊?”
柏秋池正仰头喝牛奶,他咽下一口后,眼神才逐渐放松。他将杯沿转了个面,才重新递给盛玉宸。
“最近都住这儿吧。我怕回去被堵门呐。”
盛玉宸注意到柏秋池的动作,反而逆反心起。他横了一眼后,又将杯子转回,就着柏秋池喝过的地方灌了一大口,并暗自腹诽老麻瓜的矫情。
“不至于吧?就那俩龟孙,麻雀都没长齐,有这胆?”
盛玉宸怒拍桌面,筷子都因此一震。柏秋池好整以暇地撕着牛角包,撕一小口,再嚼一小口。
“这间房的附近最多只有狗仔,就不会有别人了。”
“为什么会有狗仔?”盛玉宸拧着眉疑惑地问。
柏秋池等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又就着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后,他才笑盈盈道:“这不是托您的福吗?您把自个儿的车往小吴家的车库里开,还扣一个‘与金主重修旧好’的帽子。又把车牌特写了。媒体可不得起劲了,就跟着您这辆车跑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找到这儿了。”
“咳咳!”盛玉宸一个不留神就被牛奶呛着了,他躬身剧烈地咳嗽,脸都被呛得通红。
“....那什么.....不会的!他们哪能找着呀?压根不可能!”
盛玉宸大剌剌地不屑着,眼尾却止不住地往柏秋池身上瞟,声音分贝也因底气不足而逐减。
柏秋池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即将空盘相叠准备起身。
盛玉宸瞬时紧张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帮着一块儿收拾。
“.....我来洗吧。”盛玉宸刚要拧开水龙头,只听柏秋池不咸不淡道:“不用了,你手上还有伤。先去换衣服吧。”
水势不小,淋冲着柏秋池的手背。他垂眸抿着嘴,一心只专注着水池里积着的碗。
盛玉宸撇了撇嘴,不敢再反驳,只能趿着拖鞋不情不愿地进了卧室。
.医院内
门诊部的走廊里人满为患,等候椅上只剩下两个空位。盛玉宸刚想拽着柏秋池一块儿坐下,柏秋池却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他冷淡地扫了眼四周才说:“你坐吧,我不累。”
盛玉宸心里一颤,手先快过理智,在抓空两下后又急急地攥紧了柏秋池。
“啊呀,我手疼,不能悬着,得拉着。”
盛玉宸止不住地呻吟,面上露出痛苦,可眼神却始终在柏秋池身上打转。
柏秋池果然回过神来,盛玉宸趁机加重力道,柏秋池便不得不坐下。
“怎么一下子那么疼?”
柏秋池要去查看,盛玉宸转了转眼珠,将重心往柏秋池身上依靠。他一歪头,枕在柏秋池身上,紧阖着双眼不住摇头道:“不知道不知道.......天要亡我,我不得不死!”
盛玉宸一靠上来,柏秋池就僵了半身。他猛抓袖口,手指无措地任凭盛玉宸抓着。
“三十七号,盛玉宸!”自动叫号器忽然发出响亮的声音,盛玉宸忿忿地扯了扯嘴皮,心不甘地睁开眼。
柏秋池抽不开手,只得由着盛玉宸拉着。他抬起右手推开门诊室的门,医生头也不抬地嘀咕道:“怎么了?”
“伤口有些裂开,想麻烦医生看看有没有发炎?”
医生这才抬起了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架问道:“哪只手呀?”
柏秋池用手肘戳了戳盛玉宸,这一碰又引得他呻吟。
“把外套脱一下,给医生看看。”
“手抬不起来。”盛玉宸可怜巴巴地盯着柏秋池看,柏秋池抿了下嘴唇,倾身放软了口吻。
“稍微抬一下,忍忍就过去了。”
医生战术性地拧开茶杯盖抿了口茶,并将视线投向电脑屏幕。
柏秋池握住盛玉宸的小臂,轻柔地替他褪下外套,又极其小心地将衣袖卷起,露出厚厚的纱布。
医生用余光在目视整个过程,等到这一步,他才转过椅子面朝盛玉宸。
盛玉宸的表情在见着泛着冷光的利剪后,终于凝固了。医生面无表情地将剪子对准盛玉宸,盛玉宸瞠目,呈呆若木鸡状,都忘了要扑到柏秋池的怀里。
“啊——啊——”大多数的装逼份子最终都会跪倒在无情的消毒水前,被冰冷的针筒击退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