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渝探头往外面看,四周都是老派建筑,在过来的一边甚至能看见木头搭建的走廊,隔着一层雕花围墙,将宅子和外部隔开,只在这边修建了一个停车场,看起来离主屋还有不远的距离。
下车的时候有人来接,来人一水儿的西服,帮向渝打开车门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低下头来,像是在奴仆见到主人,表示尊敬。
向渝不适地从车上下来,向珺像是见多了这种场面,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偏头问了一下领事的人,乔叔,我叔叔现在在哪?
领头人一身鸦色,看起来年纪不小,头发润滑地往后捋,露出带着皱纹的额头,借着这边明亮的灯光,向渝甚至能看见他眼角深刻的皱纹,像是饱经风霜,维持着一个弯曲的弧度。
看起来是管家的人。
那人笑眯眯的,口气也很和蔼,在书房等着您了,今天听说您把小少爷叫过来了,在卧室连换了几件衣服,把大家伙都问了个遍。
向珺笑了笑,转头呼唤了向渝一声,想要介绍向渝给乔叔认识,向渝,过来。
向渝从那边过来,站在向珺旁边。
向珺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向渝的肩膀上,按了一下向渝的后颈,示意他低头。
向渝明白了向珺的意思,顺从地弯了一下腰,乔
向渝这句问好还没脱口,乔叔笑着拍了一下他的上臂,叫我乔叔就好,不用叫别的。
向渝一愣,也没细想,点了点头,乔叔好。
乔叔长得高,比向渝还要高一些,他在向渝的脸上看了一圈,眼底滑过一丝亮色来,转瞬之间又把自己的情绪压在眸底,笑道,小少爷都这么大了,当年我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小不点呢。
他说完转了一下头,让跟着的几个人前面带路,几个人在前面,乔叔便在后面跟着他并排着走。
乔叔可以走在向渝旁边,向渝被两个人像夹心饼干一样夹在中间,略微有些不适应。
他看了一眼向珺的脸色,发现向珺说完话之后一直保持着一个紧张的神态,甚至下唇都抿成一条直线。
像是乔叔的和蔼并没有化解向珺的焦虑,他甚至比向渝还要焦躁一些。
向渝若有所思。
这个向珺,他这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爸爸,今天来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吧,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今天的主角应该不是他,他应该只是必须的物品条件,给向珺打的幌子。
乔叔在旁边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向渝偶尔回应了两句,但心思并不在上面,几个人走走停停,很快就到了前厅。
小前厅并不是多大,只是四周摆了几把实木椅子,向渝看不出来成色,直觉得这一屋大概都是古董,不知道这老爷子是不是信佛,屋角一处还点了香炉。
乔叔找了个地方让向渝坐下,吩咐下面的人给向渝上茶,向渝莫名其妙地看着向珺,不知道这家里的程序是怎么走的。
向珺只是让他坐下,自己抬头看了看屋前挂着的壁画,出神地看了一会,等乔叔把茶端上来,向珺才被猛地惊醒。
先生?乔叔很特别地用了一个称呼,帮向珺指了一下方向,现在请您去书房。
乔叔也没有特指谁,甚至连个名称都没有用上,但看向珺的表情,轻而易举地就能猜到是谁。
向渝喝了口茶,椅子上的垫子压在腿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周围的气氛太压抑了,倒不是针对谁,主要是这房子让他整个人都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向珺点了点头,从后面的小庭院穿过去,向渝透过窗户往外面看了一眼,还能看见园子里叮咚流水的小花坛。
小少爷?乔叔笑眯眯的,也没有跟着向珺走,反而是在向渝的面前坐下了。
向渝连忙把手里的茶杯放下,下意识站了起来,乔叔。
乔叔抬起腰按了按向渝的肩头,稍微使了一把力,把向渝又摁下来了。
乔叔的手很硬,向渝甚至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他手心的茧子。
乔叔笑道,小少爷在这等一会,他们说一会话就下来。
向渝看着他的脸,不知道他把自己安排在前厅是什么意思。
是排斥?隔阂?下马威?
不过所谓乔叔的脸仍旧掬着一抹笑,让人看不出他的丝毫底细。
小前厅愈发安静,乔叔说了两句话也离开了房间,只有几个佣人来回走动,一旦向渝的茶杯空了,立马就有人上来添茶。
最后向渝喝水都喝饱了。
向渝挨着墙坐着,这墙边开了个窗户,外面就是小花园,更像是观景的地方,向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方向感出了问题,总是感觉不太像是正厅。
向渝坐久了就开始无聊,在他漫无目的地看完屋子里所有的装饰品之后,眼睛从桌面一滑,才发现左手边的矮桌上还放着一本家谱。
向渝一哂,心下觉得有些好笑。
这家谱都明目张胆地摆给自己看了,是几个意思?
向渝推算这东西以前估计是没有他的名字,现在经过向珺周旋,这边的向老爷子终于愿意把他的名字加上了。
然后还特意给自己看看?
向渝想了想,觉得这些人的反应真谈得上有趣,这东西给他一个年轻人看,有点故意威吓的意思。
他把东西拿起来,随意地翻了一下。
上面的人名算不上太多,只能显示这向家谈得上是人丁稀薄。
向渝沿着年历表,翻到向珺上头这一代,这一辈是完全岔开的,向珺脑袋上就是向老爷子和他哥哥的名字。
他们那一辈遵循祖宗的规矩,全都是忠字辈,一个叫忠君,一个叫忠国。
不过这倒是没什么。
向渝用手指按着纸张,看见向忠君下面缀着两个名字。
几个字像是隔着江河湖海,向渝瞪着这一行字,觉得这家谱可能是印刷错了。
他往后面翻,已经到了最后一页,向晨旭的名字嵌合在向珺的后面,跟向渝的名字正好隔着一张纸。
我靠。向渝看了许久,翻来覆去地看,甚至把前几页都查了个遍,最后才憋出两个字。
向渝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瞪着窗户,一时之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脑袋空空的,像是被搅拌桨一搅,所有的猜测和疑惑都支离破碎了。
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一动,向渝愣了一会,才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
沈崇发的消息在未解锁的屏幕上。
你那边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
向渝又看向那本摊开的家谱。
向忠君的名字下面镶着两个名字,隔着一个空格并排。
一个是向珺,另外一个就是向渝。
我他妈是向珺的弟弟,向晨旭的叔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