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苏子言垂眸没看姜星辰,却错过了他眼中的阴郁。
任由众人将剑架在脖间本该束手就摛的人却突然暴起, 众人始料未及,姜星辰却是出手出风,赤炼剑宛如游龙,把围困他的众人打了个措手不急。
姜星辰本是乾元境修士,在场的人单打独斗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他若要逃谁都留不住。
他也不恋战, 径直朝出口冲去,只是突围后, 竟又折转回身,将目标直指苏子言。
乾元境高手速度极快,苏子言只觉眼前一暗, 就对上姜星辰略冷漠无光的眸子。
出手更是快如闪电,隔着厚厚的衣袍, 苏子言甚至能感觉到抓在肩上的大手的温度。
那只手抓在他肩胛骨上,力气大得仿佛能将他骨头捏碎,速度快到让他来不及挣扎反抗。
身旁顾未寒的慌乱和怒吼在他眼中无限放大, 苏子言甚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姜星辰将自己掠走。
恍惚中,有熟悉的冷香涌入鼻尖,大殿内蓦然雾白成霜。
苏子言听到姜星辰闷哼了一声, 抓在他肩头上的滚烫源头蓦地离去。
天旋地转之后,他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比夜还黑的双眸。
师尊
嗯。
师尊的回应一如往常简洁,却依旧让人无比安心。
姜星辰一击不得手,也不纠缠,转身就将目光对准了顾未寒。
顾未寒看见苏子言安全了,心放回原处,立马松了一口,显然没猜到姜星辰会抓自己,等到发现时,带着血腥气的手已经掐上了他的后颈。
苏子言提醒尖叫道:顾未寒
可迟了。
姜星辰对他勾唇一笑,笑容中带着阴冷的缠绵,提着顾未寒就窜出大殿,只余声音回荡在殿内。
言言,若想再见到他,三日后,断魂崖不见不散。只准你一人来,若我发现你带了旁人,那么你永远别想再见他。
苏子言不自觉的起了一身冷汗,姜星辰留下的话一字一句温柔入骨,背后却危机四伏,仿佛被丝绸裹住的尖刃。
但他显然不能抛下顾未寒不管,所以三日后的断魂崖他不得不去。
好在还有三天时间。
苏子言没与云崕仙尊再回青云派,两师徒寻了个环境绝美安静的地方住下了。
上次匆匆见面,又匆匆离别,这一次更是诸多事情,差点性命不保,师徒俩都没来得好好说话。
苏子言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师尊说,天快黑了,还下着大雪,也执意拉着云崕仙尊去看日落。
他现在深刻理解了明天与意外不知道谁先到来,这句话的意义。
人生有太多这样那样的离别,一转身或许就是一辈子,甚至来不及道别,来不急说上一声再见。
就像祁北修和裴寄。
他不想和师尊也落得这个下场,毕竟三天后是个什么情况,谁都不知道。
所以,有些话必须要和师尊说,有些事必须要和师尊做
***
今早一直在下雪。
下了整整一天的雪后,山路上里里外外均被白雪覆盖。
一眼望去,银装素裏,太过纯洁的白仿佛掩藏了世间所有的脏渍。
苏子言就默默跟在云崕仙尊的身后,他走得极缓,因雪下得大,一脚踩下去,雪便没过了脚踝。
他怕被雪水浸湿鞋袜,故意落脚在云崕仙尊留下的脚印里,踩着师尊的脚印一步一步爬上山。
云崕仙尊查觉身后异常安静,回眸看了他一眼,见他正极认真的踩着自己的脚印,漆黑的眼眸中蓦地带上了一抹笑色,像寒冬回暖。
他不自觉的放缓速度,也将步伐调小,让苏子言可以不费劲地踩到他的脚印里。
太阳落山之前,他们爬上了山顶。
夕阳落西山,雪后的太阳红艳似染血,天空一角一片通红,血色将盖雪的青山轮廓,清晰的勾画了出来。
落入人眼中,上面是浓墨水彩,下面却是黑白山水画,一方天地,两种景色。
苏子言寻了块石头,拿树枝扫干净积雪后,才与云崕仙尊并排坐下。
师尊
苏子言犹豫好半天才开口,他有些紧张的把衣角攥紧,将布料绞成凌乱的褶皱。
云崕仙尊嗯了一声,他没回头,只微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山,血色的夕阳也将他冷漠的面容染上温暖的颜色。
半天没听到下句,云崕仙尊才扭头看他,见苏子言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不由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
云崕仙尊的手很好看,指节苍白泛着青,像精心雕刻的玉制品,也同样有着玉石的冷凉。
他的手修长有力,手心宽厚,干燥微凉,比苏子言的手大一半,能完整的包裹住苏子言的手。
这个简单的动作,给了苏子言无限的勇气,他将手翻转,插/入云崕仙尊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师尊,我有话要跟你说。
为师在听。
我其实我话到嘴边,吐出来却艰难。
苏子言单手搓了搓脸,心道:阿羽喜欢他,天天也喜欢他,师尊应该也一样吧?
毕竟头虽然是三个,心脏却只有一颗。
所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只不过是捅破一层窗户纸而已,怕什么!
苏子言悄悄红了脸,他掩饰般轻咳一声,单手遮着眼,小声道:师尊,我喜欢你。
嗯。
苏子言:???
嗯一声就没了?
苏子言掀开手,有些茫然的抬眼,却见云崕仙尊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眼中倾泄的入骨情愫,如同翻江倒海。
喉结在凌厉的颈线上慢慢滚动了几下,肩背绷紧,胸腹前倾,他的动作像毒蛇吐信般,竟不自觉的带上了攻击性,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苏子言一怔,卧槽!他表个白,师尊怎么比他还严肃紧张。
连扣着他的手也仿佛不会控力般,抓得苏子言的指骨生疼。
师尊,我
云崕仙尊却打断了他的话,缓缓道:为师不会让你去冒险。
苏子言又是一愣,什么?我正表白,冒什么险。
半晌他才明白,师尊一定以为自己是觉得前路迷茫、生死难卜,正在与他做告别前夕的真情吐露。
苏子言对他异常的态度有些好笑,却又忍不住心疼。
是自己曾经的不计后果、肆意妄为,才会让他如此不安。
苏子言伸手环过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脖间,贪婪的嗅着熟悉好闻的冷香,小声道:徒儿知道,其实徒儿可惜命了,还怕疼。所以往后,危险的地方都不去,危险的事情都不做。
嗯。
听完他的话,云崕仙尊警惕僵硬的背脊才缓缓软下来,亦伸手回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