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言一直看着他,这微弱的动作也没逃过他的眼睛,立马凑了过去,给他喂了一点水,在他肩膀上推了推。
醒醒姜星辰你醒醒。
姜星辰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洞顶。
苏子言将他小心的扶起,顺手在他背后垫上了干草,让他靠坐在山壁上,问:你好点了没?
姜星辰迷茫的双眼开始聚焦,四处看了好半天,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自己的双腿上。
他的双脚已经血肉模糊一片,一片黑红中依稀能看见白色的筋和粉色的肉,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瘫在地上。
他睁开眼又闭上,闭上又睁开,一遍一遍看着自己的腿,仿佛没分清现实和梦境。
这样反复了十几次,他才认命,眨眨眼最后面无表情的将目光定格在苏子言身上。
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亦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感情,有的只是木然,仿佛一个没了生命的石雕。
被他盯着的苏子言头皮一麻,顿时手足无措,想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事他真的有错。
姜星辰把后背被留给了他,他也答应了,可是关键时刻他却走了,虽然不是诚心的,可是他就是走了,他没有履行他的承诺,害得姜星辰身陷险境,差点丧命。
好吧,姜星辰这样子跟丧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腿没了,下半截废了
这个天穹派的天之骄子,成了一个彻底彻尾的废人。
他人还活着,可心却死了,眼里的光芒越来越弱,瞳孔也慢慢地扩散,他像无力支撑似的,缓缓合上了眼睛。
苏子言知道他没了求生的欲.望。
你别这样,你睁开眼睛。
可是姜星辰依旧闭上了双眼,他已经放弃了他自己,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像个废人一样活着。
苏子言愧疚得不行,准备再喂点丹药给他吃,保住他最后一点生机。
手在随身包里翻了又翻,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那颗稀有的、从万年前带回来的洗髓丹上。
他道:毛毛,你上次跟我说洗髓丹有什么效果来着?
洗筋伐髄,重塑灵根,因为在运行的过程中,让人的身体血脉倒流,筋骨寸寸尽碎,所以它的效用亦可重塑骨肉,让断腿重生。
苏子言拿着洗髓丹,想了想,又唤醒了姜星辰。
我知道你不想活了,但是你听完我这句话,再去死也不迟。
你是天穹派的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都是众人的仰慕对象,所以你的腿断了,你就不想活了对不对?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如果我跟你说,我有办法让你的双腿重新长出来,你信不信?
姜星辰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子言,试图分辨他话中的真假。
见苏子言满脸认真,不似玩笑,眼眸深处终于缓缓有了些亮光,他张开口,用着沙哑的声音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让你的双腿恢复从前的样子,但是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你可愿意?
愿意。
姜星辰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只要能让我的双腿恢复,不管多痛我都能忍受。
好。
苏子言拿出洗髓丹塞到了他嘴里,想了想又扯掉衣服下摆,将布条折了折塞到了他嘴里,害怕他痛到极致之后咬掉舌头。
顺便找回了不少的干草垫在他身旁。
果然,药效发挥之后,姜星辰就疼得在地上打滚。
他嘴被布条塞住了,只能从鼻孔里发出沉沉的闷哼,整个人像煮红的虾子缩在烙铁上翻滚,豆大的汗珠夹着鲜血从毛孔浸出,将他整个人裹在血水中。
他的手指在疼痛之下狠狠插/入地底,指甲无意之中摩擦上碎石,还有血脉倒流而传出咕噜咕噜的闷响。
一旁的苏子言甚至能听到他的上下牙齿用力咬合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还有骨头断裂的细细的脆响。
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听得人仿佛耳朵里进了千万只爬虫,不自觉的毛骨悚然,背脊发麻。
姜星辰身上冒出的血水越来越多,他翻滚的也越来越厉害,地上垫着的干草都被他给磨秃了,那狰狞恐怖的模样,像极了被扔进辣椒面里的泥鳅。
苏子言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甚至忍不住拿出剩余的布条塞紧了耳朵,远远的避去了山洞边。
时间已是午夜时分,隔着布条,慢慢的再也听不到身后那些恐怖的声响,苏子言觉得眼睛有些重,挣扎了一会儿,也没能躲过周公的邀请,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是被小金毛给叫醒的。
迷迷糊糊中,小金毛在他耳朵里面尖叫:苏苏!你醒醒醒醒呀,再不醒,姜星辰的剑就要戳上你的脖子了。
苏子言还没睁开眼,就感觉脖子上的冷气,他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剑抵在他的脖间。
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却没敢睁开眼。
姜星辰脚好了?这会是要杀他吗?为什么?是怪自己背信弃义?
在他装睡闭着眼睛想用什么办法逃跑的时候。
小金毛突然又道:咦,苏苏,姜星辰又把剑收了,他蹲了下来,直勾勾地看着你。
他凑了过来,艹!他他他
小金毛结结巴巴,苏子言却感觉到温热的呼吸缓缓喷在他脸上,紧接着一个轻到像羽毛划过的吻落在他的额头,又像蜻蜓点水般迅速的移开。
装睡的苏子言顿时吓成了石雕,卧槽!这姜星辰究竟想干嘛?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几颗星子零零散散的挂在天上。
姜星辰就半蹲在装睡的苏子言身旁,静静地看着他。
星子昏暗,看不见姜星辰脸上的表情,更看不见他眼中复杂的情愫,那些翻腾着如江海般的情愫,不知道究竟是爱、是恨、亦或是怨
他抽出了剑架在苏子言的脖子上,他知道只要自己轻轻一划,这个人便会命丧当场,可是他终究没忍心。
姜星辰收回了剑,低头在他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将散落的碎发撩至耳后,沉默良久才站起了身,回头看了苏子言一眼,然后步伐坚定地走出了山洞。
***
等到耳边再也听不到脚步声了,苏子言才睁眼,伸手嫌弃的在额头擦了擦,骂道:艹!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怎么还能耍.流.氓呢?要不要点脸?变态死变态!
苏子言朝姜星辰离开的方向比了比中指,又恶狠狠地骂了几句才解气。
这会儿睡又睡不着了,这山洞显然也不是长久的栖身之地,他起身洗了个澡,洗掉一身的血腥气,干脆召来了白翼鹰。
小金毛见着没人,悄悄从他耳朵里爬了出来:苏苏,咱们去哪?不羡城吗?
不,先回九荑山。苏子言没有犹豫道。
公子羽那件事情像一颗刺一般卡在他的心头,他不弄明白,心里就不舒服。
刚刚那些血浆呀、碎肉啊!断腿啊什么的,这么恶心的场面,他都见识过了,突然感觉那条巨大的花斑蛇尾也没那么恐怖了。
蛇尾那冰凉的触感,也比刚刚那温热四溅、粘粘乎乎的血浆要舒服得多。
他的惊吓值已经被那些奇奇怪怪的爆浆眼珠、辣椒泥鳅、烙铁虾米,弄得对蛇尾都免疫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苏子言催着白翼鹰往九荑山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