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
太宰治在港口黑手党留到了十四岁的生日。
港口黑手党首领卧病在床,神智疯狂,利用这个组织增强百鬼丸对热武器、冷兵器熟悉度的太宰治借机把百鬼丸送出去对付坏人,减少停留在本部的时间,那位老者是对百鬼丸有兴趣的,可惜是摧残和毁灭的兴趣。
他自己在苟延残喘,从一开始居高临下的赞叹,到嫉妒起了百鬼丸身上百折不挠的生命力只经过了短暂的时间。
如果吞食百鬼丸能够获得生机,老者恐怕会毫不犹豫地下令。
这就是人性。
善者面对百鬼丸会被激发惭愧与同情,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健康,恶者在百鬼丸面前被照亮自己丑陋的嘴脸,反射出内心的真实。
再一次回到“土匪窝”的百鬼丸,太宰治在教他用右手写字。
“生日。”
【生日。】
认识这个词的百鬼丸捕捉到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今天是“多罗罗”的生日吗?几月几号?自己没有准备任何礼物呢。
“六月十九日。”太宰治再次写出时间,没有对百鬼丸的文字储备抱有多大的希望,顶多是无聊之下往百鬼丸的脑海里塞一点与自己有关的东西。
被太宰治认定为“文盲”的黑发少年低着头,如同在注视着桌子上的水迹。
半边刘海遮住脸,无心无情的美。
而后,百鬼丸的手指关节动了起来,用沾了水的食指主动写道。
【生日快乐。】
“呜哇!”
太宰治孩子气地欢呼,抓着百鬼丸的手唰唰写出一排字:“百鬼丸,你认识字?你的生日是哪一天?你来自哪里,是谁教导你学会文字的……”
大量的文字冲击着百鬼丸,百鬼丸好像在黑暗的视野中看到了一个个飘来的日文字符,它们拼凑成久违的语言,勾起他对上辈子的回忆。百鬼丸的母语是中文,学习日文的时间不是很长,全靠动漫和电视剧打下基础,过了十四年能记得寥寥无几的文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吃力地分辨“多罗罗”写给自己的内容,半猜半蒙地理解了一些。
大致上是在询问自己的过去。
怎么回答呢?
百鬼丸的大脑空白一秒,和小时候被要求写英语作文的感觉差不多,脑海里好像有一些词汇,但是怎么拼也无法拼成一句话。
这辈子无限接近文盲的他沉默,决定靠一招万金油解决。
画画。
他给太宰治画了最简单的笑脸。
三个线条,组成了国际通用的表情,那是人类对外界释放出的善意。
太宰治盯着这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再去看百鬼丸没有雕刻表情的脸,双肩耸搭下来,“笨蛋,谁教你的啊,你又不知道笑是什么东西。”
问了这么多只得到一个笑容,是亏还是赚?
在太宰治思考回复什么表情的时候,他的脸颊被冰凉的手指触碰,百鬼丸没有最开始的不知轻重,接触的感觉格外轻柔。
太宰治不喜欢肢体接触,眼睛微微眯起,却不怎么排斥对方。
毕竟是假物。
下一刻,这个东拼西凑而成的黑发少年放弃探索太宰治脸上缠着的绷带,正面抱住了他,太宰治纤瘦的身体被义肢包围,轻轻一颤,对方给予他一个诞生日的祝福,胸膛处传递的是人类无法拒绝的温暖与同类的心跳声。
“生日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吗?”
太宰治在百鬼丸的拥抱下呢喃。
你呢。
诞生的时候,你感受到的是什么?有谁会拥抱宛如怪物的你吗?
这么一想,我们的世界好像还没有彻底无药可救。
用计谋和智慧防御别人的伤害,同样把最真实的自己藏起来的太宰治闭上眼睛,垂落的发丝遮住眼睛,享受起旁观世界的片刻安宁。
【你好,百鬼丸。】
在黑暗之中,百鬼丸看见了自己拥抱的白色火焰健康地燃烧着。
比自己要小上一些的火焰勾勒不出人形,轮廓模糊,没有触碰到之前有些孤独无助的样子,在他的怀抱里的时候静静地散发出生命的光辉。
何为多罗罗?
多罗罗起源于《山海经》:又西三百里五十里,曰莱山,其木多檀楮,其鸟多罗罗,是食人。在古代,多罗罗就是妖怪的意思,凡是不明物体、叫不上名、似人非人的怪物都可以称之为多罗罗。
百鬼丸自己就是多罗罗,却在寻找另一个多罗罗。
他心想。
【正因如此,我才会接下这个任务啊。】
【永不放弃的战斗旋律,心灵之间的碰撞,绝望中迸发的希望,这些不就是三次元之人喜欢二次元,愿意签下生死协议加入穿越司的缘故吗?】
【我亦渴望这些。】
【我想……成为一个能保护别人,不会对世界认输的人。】
此世为《多罗罗》。
然而,其名为百鬼丸,其人为天之子。
……
一晃几天过去,横滨进入了人心惶惶的危险时期。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再次被拿到药的太宰治放倒了。首领召见两人,太宰治没有打算让百鬼丸一同前去,而且百鬼丸厌恶那个老头,总不能天天逼迫对方去见这些十恶不赦的坏蛋。
“保持一点警觉,别让不是我的人靠近你。”
太宰治给百鬼丸盖上被子,下的药分量刚刚好,不会让人睡得太沉。
在离开前,太宰治低声承诺道:“我会治好你的。”
百鬼丸不该被关在笼子里。
港口黑手党这种带来混乱和杀戮的组织,根本不会善待百鬼丸,等到天明之后,新的秩序会诞生,他会想办法带百鬼丸离开这里。希望那位森医生提供的情报是真的,横滨存在一位治疗系的异能力者。
皮鞋踩在走廊的地面上,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太宰治走向目的地。
——在今夜见证首领的死亡。
当首领的私人医生划破老者的大动脉,血液飞溅到了墙纸上,十四岁的太宰治就站在窗户边的阴影里,脸庞稚气未脱,亲眼目睹森鸥外的谋杀。
大笑过后,森鸥外用沾着鲜血的面容看向他。
“不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