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猫脚步轻盈,悄然往外走去,而华恃怔然站在原地,透过洞开的房间门,看清了远处站在回廊那头满身是汗的自己,看见白猫踩着桌面跳上他的肩头,无奈又纵容地被自己沾着汗的手抚过漂亮的白毛,看它轻轻拿肉垫隔住了自己打算蹭过去埋猫肚子的脸。华恃:直到幻境消失,而自己重新回到那片有着潺潺流水声的温泉池边,华恃还是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那场梦境里,其实根本就没有醒来。但他的意识却又前所未有的清晰,清晰到甚至过于亢奋。他听到自己心底里的声音在不停的喊着这个事实,系统是柳栖霜!系统竟然会是柳栖霜!陪了他一年多的时间,看着他胡闹给他送装备送外挂送经验的系统竟然会是柳栖霜!就算是在梦境里面,他也从来不敢想这样的事情,所以即使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华恃曾经有过猜疑,但也绝对不敢将系统和柳栖霜联系到一起。可是华恃现在感觉四肢都已经不是自己的,思绪也已经逐渐放空,魂魄仿佛飘飘荡荡不知究竟升到了何方,而他僵立在池边,手中的力道几乎要将回光珠给捏碎。水滴的声音似乎快了又似乎慢了,不知道究竟淌过了多少,而韵秀笔空间顶上的星辰与月亮却似乎从来没有变化,依旧散发着同样的辉光。直至外面隐隐有动静传来,而华恃脖子僵硬的抬起头,见到了正从外面走来的宣书致。师华恃正要开口,然而便在话音刚出之际,他见到那只熟悉的白猫跟在宣书致的身边,同样往他这边走来。华恃的声音骤然消失,平日里叽叽喳喳总有话说不停的人,这时候竟然张口结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宣书致察觉到他异样,挑眉道:怎么了?不过就晾了你一会儿,让你自己练会儿功,你怎么跟受了委屈似的?华恃自然不是受了委屈,他是受了惊吓,而且是巨大无比的惊吓。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能够形容,华恃觉得自己大概是捡到了从天上掉下来的满汉全席,捡到了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绝世珍宝。这么长以来的执念突然之间成为了现实,华恃现在又惊又喜又是忐忑不安,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去回忆自己这些时间与系统都是如何相处,都说过些什么样的话,做过些什么丢脸的事,现在那人就出现在了眼前。华恃盯着正往自己走过来的白猫,不知心底是被种下了什么几百万的滤镜,只觉得他连变成猫的样子都是整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猫,身上的每根毛都白得发光的那种。在没见到柳栖霜的时候,他自然是迫切着想要立即见到对方的,但他还没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梳理出个头绪来,这么快就见到白猫,或者说见到柳栖霜,他反而有些胆怯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态度再与柳栖霜相处,甚至觉得自己连双手垂下的动作都是错的。他张了张口,试图发出点什么声音,不过他在这样的头脑转速下实在反应迟钝得过分,最终还没等他出声,白猫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像往常那样轻松地跳上了他的肩头。华恃顿时面色紧绷起来。明明是轻盈得像团云朵那样的身身形,但放在华恃心里,他却觉得自己右肩上仿佛顶着千钧的重量。方微并不清楚华恃的心思,他能够看出华恃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却也想不到华恃已经从回光珠里看到了自己的身份。他侧目看着半晌没有出声的华恃,轻声道:宿主,玄灵阁主有话要对你说。他的语气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从前的说话习惯,叫着华恃作宿主。华恃终于将魂魄拉回了半截,听到这里,不禁生出了种微妙的感觉。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只是知道了系统的真实身份,但在对方同样的语气里说出来的话,听在他的耳中便全变了。就连那向来平板不带起伏的语调,听在华恃的耳中也变成了低沉含蓄,温和内敛。华恃被自己的这点心思搅得心跳更加难以抑制。直到白猫无声盯了他许久,宣书致忍不住开口又唤了他声,他才抬眸连忙应道:啊?师父,怎么了?宣书致挑眉合了手里的折扇,眯着眼笑道:回魂了?华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轻轻嗯了声。宣书致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又问:难道你刚才坐在这,是又想起了你那个梦里见到的人?华恃闻言整个人如同过电般怔了下,连忙道:不、没,不不不对,是是想到了。他视线瞥过了肩头站着的白猫。事实上从许久之前起他就已经在系统的面前表露出过无数次自己对柳栖霜的心意,只是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心仪的对象就在身边,而知晓真相之前与系统说这种话,和知晓真相之后当面表达,却又是截然不同的。华恃自认脸皮算不得薄,但今天他脸颊烧红的次数却是比从前这整年都还要来得多。他低着头避开白猫的视线,这才出声道:师父,你还没说你的事情。宣书致没再继续追问下去,笑了笑道:这次你表现得很好,大家都在夸你,这段时间你就在玄灵阁好好休息,修养好身体,其他事情我们会想办法去追查的。华恃点了点头,又问:是那黑蛇的事情吗?它是不是还有别的同伙?宣书致对华恃的说法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华恃道:我猜的,它的力量来得不寻常,我的灵物告诉过我,它可能在玄青大陆有别的帮手,既然师父也这样说,那我应该猜得没错,它的同伴是不是很难对付?华恃看起来有些担心,宣书致却摇头道:你不必太过紧张,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在?怎么轮得到你这个后辈出头?看宣书致的模样,似乎对于这事并不太担心,华恃这才放心了些,随后宣书致又关切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这处,不知是去找易湛还是闻重他们了。而华恃目送着宣书致离开,在替这次的事情松了口气后,这才又立即紧绷了身子,意识到柳栖霜此时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低头看去,发觉白猫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肩头离开,坐在了他身旁的石头上。后方是漫漫升腾的热气,白猫的毛被沾湿了些许,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而它却并不在意,只仰头看着华恃,认真道:你是不是有些问题想要问我?华恃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注意到白猫话中的内容,只是视线失去控制地定在了白猫的两只前脚上。白猫是蹲坐在地上的,两只前腿笔直地立着,露出看起来蓬松白软的猫爪,华恃思绪翩跹,突然记起自己在不清楚对方身份的时候,曾经将他当作人工智能的系统,所以许多时候根本毫无顾忌,经常抱着对方揉他软软的脚掌,埋他的肚子,捏他的耳朵。这些事情在当时华恃并不觉得如何,现在想来华恃忽地转过身去,整个人蹲了下来,将脸埋进了臂弯里。方微看着华恃这副模样,不由疑惑地起身从石头上跳下,来到蹲着身的华恃面前:宿主?华恃依旧捂着自己,听见他的声音后闷着声飞快道:没事,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第101章华恃没想到在美梦成真之后,他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虽然回来的时候宣书致对他说过其他事情并不需要他去调查,而他现在只需要留在玄灵阁中好好休养身体并且修炼功法,但这种修炼的强度,和他想象当中似乎有着过大的区别。他还记得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成天吃喝玩乐,是因为系统到来,才开始督促着他每天练功。当时的系统根本就管不住他,要不是因为系统说要将回光珠收回去,他可能还不会去认真修炼。那时候的修炼其实也很简单,直到后来华恃通过化灵大会拜入玄灵阁宣书致门下,才算是真正开启了修炼之道。接下来就是整整半年的时间,他白天上午在玄灵阁内打扫院落,下午则去玄凌阁外面的山腰上和宣书致交手,当然这其实根本也算不上交手,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宣书致在单方面的殴打华恃。这么长此以往,华恃的功法究竟修炼得如何暂且不论,他的身法和逃命功夫却是大有进步。再后来,经过霜林谷的事情,华恃真正自己想要专心修炼,于是时常来到韵秀笔空间之内,训练的难度也很快加大,再加上易湛前辈的到来,甚至于有时候就连江亭晚前辈也会给他喂上几招,他的进步可算是突飞猛进。华恃本以为那样的修炼强度就已经足够,但如今面对着宣书致、易湛、江亭晚、闻重以及白蘅五位前辈,特别是他们摩拳擦掌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华恃已经苦笑着连话也说不出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华恃几乎每天都在承受着他们的毒打,宣书致教他剑法,易湛教他身法,闻重会锻炼他的体魄,而白蘅则帮他稳固心神,能够得到几名绝世高手这般悉心教导,普通人大概根本想都不敢想,华恃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异常难熬,但心中也明白他们都是倾尽全力在帮助自己,所以从来没有在他们的面前诉过一丝苦。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会诉苦。每次修炼过后,华恃若在韵秀笔空间之外,他便会在心底里不断与系统交谈,若是在韵秀笔空间之内,他回到房间后,便会抱住他的白猫挤出几滴眼泪,扮出可怜的模样以求安慰。自从知晓了自家系统的真实身份之后,华恃便学会了不少的撒娇耍滑手法,并且屡试不爽。这天被闻重揍得满身肌肉酸痛的回来,还没等走进房间,华恃便喊出了系统两个字,等白猫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蹲坐在房门口看着他,华恃只觉得整颗心都被白猫给软化了,上前抱住白猫揉进胸口,接着便扑倒在床上放肆地吸起了猫。虽然最初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华恃因为自己曾经对白猫做出过的放肆举动曾经脸红了很久,但事实证明许多事情的上限和下限都是可以通过时间慢慢改变的,比如华恃在最初的脸红羞涩之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曾经那样近距离接触过柳栖霜,但对方似乎并没有非常讨厌他的触碰?每次他看似嫌弃地用爪子挠他,但事实上也从来没有真正避开过,这样看来,也许他其实并不介意自己这样的行为?既然对方都不在意,那还有什么好羞耻的?华恃于是怀揣着不可言说的心思,尝试着开始向白猫撒娇讨赏,试图摸摸抱抱。白猫果然没有拒绝。于是接下来华恃便更加肆无忌惮,偷偷地按捺着自己狂跳的心接近着自己的心上人。事实上他曾经也想过要将自己已经发现对方身份的事情说出口来,但最初他想到自己曾经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对白猫做过那么多亲热的事情,他便欲言又止说不出口,等到后来他再想坦白,似乎就有些迟了。再者华恃总认为自己从前在系统的面前表现算不得多好,系统知道他对柳栖霜的心意,但柳栖霜对自己似乎并没有如他那般的心思,如果贸然将事情说开,或许反而会让两人的相处变得气氛僵硬起来。权衡再三之后,华恃带着某种鸵鸟般的心态决定将这真相等到将来再说出。而现在,他得先想办法让柳栖霜先对的自己产生好感。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华恃抱着猫躺在床上浮想联翩,方微向来弄不明白这人脑子里的想法,自然不清楚他已经将思绪飘到了别的地方。他被华恃按在胸口闷得厉害,弄乱了满身的毛,挣扎好一会儿才勉强从他胸口起来,出声问道:今天修炼怎么样?华恃熟练地演了起来,伸出胳膊委委屈屈道:今天是闻重前辈在指导我练功,他入魔的状况时好时坏,出手时轻时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有时候他前面出手还算客气,后一秒就直接掐我脖子了,我被他打青了好几处地方,手腕也好痛。方微:他低头看着华恃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腕,这位昔日的小少爷从前细皮嫩肉,现在手上也已经因为练剑而长出了薄薄的茧子,不过皮肤倒是还和原来相差不大依旧白白嫩嫩的,似乎和韵秀笔空间里只有月亮没有阳光有关系。不过方微盯着他的手和胳膊看了许久,却仍是没看出他哪里青了红了。他疑惑道:很疼?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华恃这段时间似乎变得娇气了不少,从前他就算是被宣书致给揍了,他也最多是在当场咋咋呼呼地叫两声装装可怜,现在却是不同,他修炼的时候再苦再累他也不会喊停,反而是修炼过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仿佛后知后觉似的哀哀叫起来。方微不明白他这又是在唱着哪出,但华恃这么睁着眼睛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实在让他没法继续无视下去。他抬起爪子,轻轻按了按华恃的手腕,灌注了些灵力替他缓和肌肉的酸痛:这样好点了吗?华恃露出满足的笑容,连连点头又抱住了白猫:好多了。他看着怀里白猫湛蓝的双眼,胸中某种心思又在不受控制地往外蹿。他如果这时候装作不经意的亲一下对方会怎么样?柳栖霜应该不会发现他的这点小心思吧?毕竟他现在是白猫的样子,高兴的时候亲亲自己的宠物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可是柳栖霜又不是真正的宠物,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冒犯?毕竟平常摸摸抱抱也不算什么,但亲吻却又是种完全不同的意思了。但就只是悄悄亲下,然后假装无辜,是不是就可以轻易蒙混过去?华恃出神地想着这些,在方微不知道的情况下心里进行了场天人交战,直到方微见他神情古怪,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句:你是修炼太累了吗?因为想得太多而错失了完美的机会,华恃回过神来懊悔不已,整个人又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起身趴在桌上埋着脸小声嘟囔道:是啊,修炼好累。不行,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办法不要脸的占柳栖霜这么大便宜。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脸皮太薄了。方微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真的是因为修炼强度太大所以才如此颓废,不禁有些于心不忍:这样的修炼对你来说的确过于苛刻了。他当然知道现在宣书致等人为什么会这样拼命的帮助华恃修炼,因为如今除去已经投降灵道现在当着个毫无权力的空壳子邪主的姬雁,邪道的其他人都已经归来,虽然闻重的入魔症状还没好,江亭晚的神智也还没有恢复,但在其他人看来,这些都是能够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