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云不是没试着劝过,她是生怕是自家大姐把孩子给吓的,又怕他是为弟弟妹妹给耽误自己家,可惜两样都不是。
王成高大概觉得小姨是比较能接受的长辈,很是实诚说过自己是一点都不想结婚,为什么不想,多半跟父母也有点关系。
不过既然是不想,赵秀云也就不逼他,还得帮他长辈和稀泥,一时别提有多难。
方海自己结对婚,只觉得这是件全天底下最好的事情,对此很是费解,以他的观念来说,还是觉得人都要结婚要孩子的,但要是自己家的孩子不想结的话,他也会第一个同意。
他并不是什么进步人士,也没什么新思想,纯粹是在乎媳妇孩子多过于世俗,因此只说:“还是看孩子自己的意思吧。”
看是得看,长辈该不接受只是不接受。
赵秀云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二伯就该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硬逼了,很是无奈道:“反正我管不了。”
正说着话,方海注意到孩子的表情有点不对,说:“过去看看。”
苗苗身边正站着位老爷爷,别看年纪大,穿得讲究,小皮鞋白衬衫的,胸前还别支派克金笔,头上抹油,丝丝分明,估计还有香水,闻着有股淡淡的草味。
一看就很有派头。
老爷子是打算指点两句,但苗苗在画画上很有自己的倔强,哪怕是学习班的老师想手把手捏着教都不行,更别提是生人,只礼貌拒绝之后就接着画。
要论一般人,也就不再说,赵千是觉得这么大孩子挺有天赋的,耽误可惜,看到人家家长来,转而劝说:“你们要是让她再这么学下去,全糟蹋了啊。”
说实在的,打苗苗学画以来,十个老师里十个夸的,全是说有灵气有韧性,这种说法还是头一次听,更何况大家素不相识,话未免说得太不客气。
赵秀云还好,方海最听不得人家说孩子不好,看在是长辈的面子上没说什么,摸摸孩子的头示意她接着画自己的。
赵千浮浮沉沉几十年,年轻的时候小毛病是不少,老来沉淀下来,“哟”一声说:“忘了说,我就是教画的,在国美,敝姓赵讳千。”
还挺巧,是本家。
赵秀云听他这么一说,倒知道是谁了,为孩子学画,她也特意了解过,赵千是国画大师,祖上三代都擅丹青,其祖父就是晚清著名画家赵崇山,因此客气道:“赵老师好。”
赵千也不来这些虚的,只说:“你们要是信我,就听我的,孩子不能再这么学啦。”
他打小是画痴,最见不得有天赋的孩子走歪路。
赵秀云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考虑到人家是名家,只说:“您是觉得哪里画得不好吗?”
她边说话边去看,觉得画得挺好的啊,简直是栩栩如生。
赵千爱才心起,耐心解释道:“你们光看着像是不是?学画不是这么学的,我看得出,你们家这个是灵气重些,要按这种开班授课的路子下去,迟早变呆板。”
赵秀云反正不懂画,但听他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虚心问道:“那这个,是要去上什么班补补吗?”
不会就学,反正多上点课总能拧过来吧?
“孩子现在是跟谁学?”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赵秀云只道:“我们是沪市来玩的,她就在美院开的学习班上课。”
这种班,赵千也知道,大教室里头一两百个人,能学到的东西太有限,但已经是这时候能给孩子上的最好的了,看来也是比较重视的家长,他直接说:“来上我的课,一节五块。”
听着怎么像江湖游医兜生意啊,说自己是赵千就是了?
赵秀云还上大马路上说自己是齐白石呢,她有些半信半疑道:“我们不是杭州人,恐怕不方便上。”
“我知道,沪市嘛,下个月我就搬回沪市住,你们到时候来家里上就行。”
好像这课就定下来了。
苗苗其实一直支着耳朵听,对她来说,人生当然也是溢美之词多于批评,小丫头忍不住打破自己的礼貌,插入大人的对话里说:“我想……”
才说两个字,就被方海打断,他刚刚就一直在思索赵千这个名字到底哪里熟悉,现在是终于想起来,问道:“请问您认识赵启光吗?”
赵千还挺高兴,说:“你还认识我小儿子啊。”
方海一下子卸下心防说:“我跟启光原来是老战友,听他提过您。”
就那臭小子,赵千想也不想就说:“他会提我?是恨不得别人都不知道他有这个爹吧。”
生怕大家问他怎么不接着学画。
方海尬笑两声,心想不然他咋要想老半天才能想起来。
不过要这么说,眼前人确实就是赵千。
赵秀云对他的话一下子重视起来,问道:“您是什么时候开课,在哪开呀?”
钱不钱的无所谓,要紧孩子有进步。
苗苗听到这又要说话,被妈妈瞪一下,只得气鼓鼓一张小脸。
还挺有意思一孩子,赵千老顽童的心思一起来,说:“给你看看爷爷是怎么画的,看你服不服。”
一老一小还真较上劲,饭都是赵秀云去打过来的。
她虽然不懂画,可有的时候能看得懂感觉,不知怎么的觉得老爷子画的花就是更灵动。
苗苗于这些上更为敏锐,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诚恳道:“爷爷好厉害。”
虽然心里还是不大乐意有人要手把手教着画画,到底还是被折服。
不过也不是现交钱就能定的事,双方交换好联络方式,这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