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觉得,是一定,大队始终是讲人情的地方,重长辈, 当然,方海这个团长在营地不算什么,在老家已经很够看,来拜访的人一定多。
态度太冷淡,人家会说得志便猖狂。
如非必要,赵秀云还是想要个好名声,何必到处得罪人。
她说:“几年才一次,哪怕忙一些应付过去就行。”
方海想想说:“估计我都认不清谁是谁。”
连自家有哪些亲戚,他都未必能知道。
赵秀云其实也不太清楚,乡下地方,盘根错节的,细算起来各家都是亲戚,她和方海也是远房亲戚,还是结婚的时候大人说的。
禾儿倒是还记得几个职工院的小伙伴,问:“妈妈,我能去找婷婷她们玩吗?”
老领导老同事,赵秀云是特地安排一天去拜访的,说:“可以,到时候去。“
苗苗比爸爸更不如,老家对她来说已经变成全然陌生的地方,毕竟离家的时候才三岁,一眨眼两年过去。
赵秀云看着曾路过的风景,感慨道:“才两年吗?我以为很久了。”
方海也觉得日子比他想象的短,好像过出三五年的感觉,说:“这就是度日如年吗?”
就这文化水平,还敢乱用词,赵秀云忍不住阴阳怪气说:“怎么,跟我们母女过日子很难熬?”
天地良心啊,方海轻轻嘴上拍一下,说:“怨我,学艺不精。”
他有时候刚学俩词老想用,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学习。
赵秀云没说什么,看着窗外,孩子也是不错眼往外看,没人注意到夫妻俩的手握在一起。
方海这程子睡得都不太好,他爸去世这件事让他陡然多梦,小时候的事情想了一件又一件,却没有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父亲的样子。
他有时候跟媳妇说:“那句‘至亲至疏夫妻’我看不大对,应该改成‘父子’。”
他对他爸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地步,不知道他有什么至交好友,不知道他曾经的野心抱负,再细想,其实他妈的事他也不知道。
做父母的不会提,做子女的不会问,好像从出生,他们只是在干活、生孩子、养孩子。
古人讲,子欲养而亲不待。
方海最近的感慨太多,赵秀云只能尽力安慰。
这会也是,手交叠在一起就能给人勇气。
男人嘛,总不想示弱。
正好孩子问题多,路过山要问,路过树要问,恨不得把看到的东西的祖宗八代都刨出来。
方海擅长这些,指什么他知道什么,看一眼就知道到哪个地界。
这种本事,赵秀云是佩服的,她支着耳朵听,听着听着半靠在枕头上睡着了。
方海轻轻给她盖被子,还是把人惊醒。
“睡吧,我看着呢。”
软卧铺管得严,赵秀云还是放得下心,为了放假,她加班好几宿安排工作,这会是眼睛一闭,直接睡过去。
方海把声音压低,示意孩子也小声点,眼瞅着时间差不多,才把人叫醒,说:“该吃午饭了。”
火车上的饭菜有个特别出名的好处,那就是不要票。
但凡只花钱,媳妇就大方一些,方海顿顿吃得肚子圆滚滚,下车的时候还有些依依惜别的意思。
罗平站是经停,在县城下车还得转车到公社,再从公社走路或者搭拖拉机回大队。
他们到得晚,已经来不及搭车,要在招待所住一晚,反正有时间,赵秀云想着先去一趟她大姐家,不管怎么样,回来总得拜访。
一家四口先到招待所放东西,赵秀云拿出要带过去的那份,带着男人孩子往外走。
罗平的风比沪市大,吹得孩子缩成一团,赵秀云赶快给她们围上围巾,叮嘱说:“看了大姨要叫啊。”
禾儿还记得大姨,应得清脆。
苗苗虽然怕生,但姐姐要是叫的话,她一般也能跟着叫。
赵秀丽夫妇住的是一处平房,一共三间,还带个小院子,正好是下班的时候,能听见院里有动静。
赵秀云敲敲门,过会才有人来开门,不是别人,正是赵秀丽,她显然没想到是妹妹,愣一会才说:“你还知道来?”
就这话,够赶客的。
方海咳嗽一声,叫:“大姐。”
有他在,赵秀丽到底不好再说什么,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把人都请进来。
对着孩子还是亲切地。
禾儿苗苗叫着“大姨“,被搂在怀里,塞一大把糖。
赵秀丽打量妹妹,看得出她在沪市的日子过得不错,不过妹夫在,不好多问什么,转而说:“怎么回来也不打个招呼?”
好像姐妹俩没闹过龌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