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云检查好门窗,会再去看一眼孩子睡得怎么样,尤其是天气渐渐转凉,最怕她们俩踢被子,每次生病都是两个一起,折腾得人不轻。
她在分辨孩子真睡假睡上有一套,轻轻地在小脸蛋上亲一口,大的小的都装不住,嘎嘎笑。
皮的哦,赵秀云瞪眼道:“赶快睡,明天还要上学。”
她坐在床沿,有一搭没一搭给孩子拍拍背,过会自己都打哈欠,孩子的眼皮才不紧不慢松下去。
她掖好被子回房间。
方海在看今天的报纸,他眼神特别好,米粒大的字,隔老远也看得见。
赵秀云跨过他躺好,开口说晚上和禾儿的聊天内容。
方海感慨道:“是禾儿的心思特别多,还是孩子的心思都这么多?”
赵秀云想想自己孩子的时候,说:“因为她的心思肯对爸爸妈妈说。”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爸爸妈妈允许她讲出来。
大部分孩子,都是一直藏着,藏到自己也想不起来的时候,就以为没有这回事。
赵秀云给他举例说:“我小的时候,很想跟我妈说‘不带弟弟,要出去玩’,但我不敢。”
轻则一顿骂,重则一顿打。
所以她不会要求禾儿一定要带妹妹,但她很愿意帮妈妈分担,也很喜欢妹妹。
孩子多的人家,父母或许顾得上老大老二,后面的几乎都是大的带小的长大。
方海回忆起来,说:“我是我哥带大的。”
他哥根本不会带孩子,更多是拿他当玩具,反正都是放养。
大家都这么跌跌撞撞,有时候想起来觉得能活到这么大都不容易。
赵秀云又想起她大姐赵秀丽,说:“我姐那天问,成高能不能送这儿来当兵。”
成高是她大外甥,今年十七岁。
方海有些为难道:“这得看分配的,不一定能到咱们这。”
赵秀云也知道这个道理,说:“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几个外甥她都带过一阵,很有感情,不管跟大姐怎么决裂,孩子总是关心的。
她之所以提这个,是为了说件事。
“你知道她为什么想让孩子当兵吗?我姐夫家里给成高弄了份工作,不然他就要下乡,我姐想把这份工作给她的好弟弟。”
方海大吃一惊道:“那怎么行?”
弟弟是人,儿子就不是人了?
赵秀云也苦笑道:“当然不行,她自己还没跟我提,是成高写信来我才知道的。”
她是真心盼着姐姐能过得好,这会也觉得除非一阵雷劈中她,不然这辈子是不可能好了。
方海不赞同道:“当然是自己的孩子最要紧了,侄子能给她养老吗?”
这道理,大家都懂。
赵秀云等着的就是这句,正色道:“不是我挑拨啊,但我得丑话说在前头,我生苗苗以后,你家里就提过过继的事。”
她当时太不好,懂一点的老人家都知道以后不好生养,毕竟是新社会,不提休妻这回事,但打主意的人不在少数。
方海当然知道自己家的人是怎么回事,虽然也不太愿意说他们坏话,还是说:“他们想得美。”
他就是生不出孩子,也没有那种给别人养孩子的大度。
赵秀云表明自己的态度,也就放心,打给哈欠道:“睡吧。”
方海窸窸窣窣把报纸放好,关掉台灯,心里琢磨这事。
他睡觉一向不安分,今天没动静,赵秀云心里生疑道:“你不舒服?”
方海走着神呢,轻笑出声道:“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
赵秀云羞得一张脸,差点把他的背挠花。
等怀中人沉沉睡过去,方海轻轻叹口气想,老家估计有得闹,这几回来的信别的不说,都在催怎么还没动静。
老人家最重子嗣,他想起他妈的性子都头疼。
要怎么拿捏呢?
他第二天非常真诚地问媳妇。
这事也有赵秀云的一半责任,她笑得不怀好意说:“有个法子,有点缺德。”
多缺德?
方海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