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溜我跟溜猴子似的,见人就说。你是没看到王家那姑娘,哭得都快背过去了。我就不懂,这有什么好哭的。我像这么大的时候,只有回被烤鹌鹑馋哭。”
那鹌鹑香啊,都不用撒什么调料,就地架上火,味道能飘出十里远。
说起来还有点因为自己的意思孩子才哭的,方海多少过意不去,说:“禾儿这脾气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
分明知道人家难过,还非得火上浇油,怎么瞅怎么有点不太好。
在“修理”这棵小树苗上,赵秀云总是上心的,笑过后也觉得不好,示意他端饭菜。
“晚上我问问。”
这事指望方海是不成的,他摆好碗筷,赵秀云就在门边大喊孩子回来吃饭。
她扯嗓子,邻居家也扯嗓子,陈秀英的小身体里有大大的力量,赵秀云自己都瘦了,好歹个头还有些,面色红润。
她是又瘦又小,脸色还有些蜡黄,一看就不是什么健康之象,但一对上家里四个儿子,那叫一个又精气神。
陈秀英喊两嗓子,一看赵秀云,说她:“你这样喊,怎么听得到。”
读书人就是秀气,放不开啊。
赵秀云不甚在意:“听得到的,一会就回来。”
也不单她们两家在喊,楼上楼下,楼前楼后,此消彼长、此起彼伏。
孩子们不一定是听着自家妈妈的声音回来的,十有八九是都觉得差不多,一下子散开来。
果然,没多会禾儿就带着妹妹跑回来。
赵秀云给她整理头发,一边梳头发,一边念叨。
“你是拿手干活,又不是拿头发,怎么天天都弄成这样子。”
禾儿吐舌头。
“它一直掉,我也没有办法。”
她只会梳最简单的头发,不会像妈妈一样扎麻花。
每天梳什么头发去上学,对孩子来说也是顶要紧的事,她被妈妈扯头发弄得龇牙咧嘴,还不肯放弃地咬着饭勺。
给饿的。
还提意见说:“爸爸你明天能多带点吃的去接我吗?”
方海点点头,这有什么难的,家里总不会短孩子的嘴。饼干、点心,要什么有什么。
他还问:“你想要哪个饼干?”
饼干贵,买的人家少,百货大楼有时候放到快过期,或者财政紧张,就拿出来不要票卖。沪市不像别的地方,只有些本地产的东西,连饼干也五花八门,什么香蕉味、草莓味、牛奶味。
反正这次有什么不要票的,就买什么。
禾儿得寸进尺说:“可以每种都要吗?”
给她能的,赵秀云问:“怎么不说全给你带上?”
一天能吃两块不错了,可是细粮啊。
不行就不行,禾儿也就是试试,不成就是挨句说,万一赶上妈妈心情好是能成的,那就是白捡的便宜。
赵秀云有时候都不知道这孩子像谁,反正她和方海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是不敢和家里讨价还价的,也没那个机会。
她把鸡蛋羹搅碎,拌饭喂给苗苗,问她:“你今天在育红班玩什么了?”
苗苗天生的不爱说话,快两周岁才会叫妈妈,当时给赵秀云急的,以为自己生了个哑巴。乡下的土办法,说找人招招魂,要不是怕被举、报,她还真去了。
等会说话了,还是叫人愁,不问基本不吭声,哪像个孩子啊。
姐俩真是各有各叫当妈的愁的,赵秀云没事就问问她话,估计一天嘴巴就动这两下。
苗苗慢条斯理。
“画小花,我和若云坐,王老师叫我们不要坐一起。”
说来也怪,她和白若云就是合得来,凑在一块能叽叽喳喳老半天,是老师们的重点对象。
白家这孩子也是古灵精怪的,不过是她奶奶带,老太太有些奇奇怪怪的,从来不带孩子在楼下玩,谁上门都板着张脸,赵秀云也从不带苗苗去找。
白这个姓,有些特别,方海想不起来是哪个战友,问:”谁姓白来的?“
“都不姓白,若云是跟妈妈姓。”
“上门女婿啊?”
“不是。”
赵秀云不想在孩子面前说,给他使眼色。
那就是有内情在,方海耸耸肩不搭话。
晚饭吃完,禾儿本来又要出门玩,被妈妈叫住。
小孩子有自己的敏锐,她一脸乖巧地站好,眼睛灵动,水汪汪的,样子也是有几分叫人怜爱。
方海忙装作没在听,带苗苗在院子里找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