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跟苗苗兴奋得不行,姐妹俩一句话也不说,死死盯着外头,大眼睛愈发圆睁。
方海逗孩子:“再瞪眼睛都快瞪掉了。“
两个都看得入神,完全听不见别人说话。
方海转而跟媳妇搭话:“这船还挺稳的。”
赵秀云:“你坐过船?”
方海乐得显摆。
“有回去山西出任务,打壶口过,那水叫一个大,船叫一个破,全靠老船夫撑着。”
赵秀云起了兴趣,她出于纪律,很少问方海工作上的事,也再三叮嘱孩子绝对不能碰爸爸的东西,生怕哪样违纪。
方海自己也很讲究,平常一个字都不会说,说的话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比如现在。
“说起来,还吃过刀削面呢。人家那面做得,筋道,越嚼越香,上头放大块的猪肉,再倒勺老陈醋,没得说。”
他跟孩子说话,孩子没听见,听见说吃的就起劲。
“爸爸,那你要带我们去吃吗?”
方海一哽,讪讪摸女儿头发:“山西离咱们这儿可远了,回头我问问市里头哪家刀削面好吃。”
对禾儿来说,只要能出门,就是极好的,不过小孩子问题多,又问:”很远吗?比老家远吗?“
方海:“估计坐火车要三四天,你们从家里来还不到两天。”
禾儿掰手指头数:“好久啊。”
大于一,在她这里都算很大的数字了。
苗苗最近在学数数,自顾自念起来。
“一、二、三、四、五、九、十。”
禾儿跺脚:“不对不对,笨蛋妹妹。”
赵秀云是不太管孩子吵嘴的,发出一个鼻音:“禾儿,好好跟妹妹说话。”
禾儿撇嘴,自己数了一遍给妹妹听。
一般这种时候,方海都当没看到,不止一次他引火烧身,不是被这个嫌弃,就是被那个骂,反正这个家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两岸的风景后退,风从窗户钻进来,马达轰隆作响。
方海肩膀一重,侧过头看,媳妇闭着眼好像睡着了。碎发垂在额前,皮肤光滑,长睫毛安安静静地,嘴唇有点发白。
方海伸手探她的额头。
赵秀云掀开眼皮:“没事,好像是有点晕船。”
岂止是有点晕船,她觉得自己两次怀孕都没这么恶心过,拼命咽口水也压不下去,把禾儿往她爸旁边一推,跑到角落掏出塑料袋,连昨天的晚餐都快吐出来。
塑料袋还是她给孩子准备的,没想到自己用上了。
酸臭味在船舱里弥漫开来,赵秀云更加恶心,拿出水壶漱口,赶快把袋子扔了。
方海坐在位置上,一手一个,坐立难安:“没事吧。”
赵秀云摆摆手:“没事,吐完舒服一点。”
就是还缓不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晕船的毛病。
方海两腿各坐一个孩子:“眯会吧,睡着就不晕了。”
船要开一个小时,赵秀云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响,下了船眼前一黑:“下回咱们还是坐车吧。”
坐车虽然慢一些,好歹不晕。
方海看她都走不成直线了,伸手牵她:“看着点路。”
男人的手粗,硬石板上刮过似的,膈得人心口跳。
赵秀云垂下眼,左手是禾儿,右手是方海,原来都是两个孩子走中间,现在倒成他们夫妻走中间了,怪新鲜的。
不过车来车往的,新鲜一会也就行。
赵秀云走了两步要松手,手动了两下没挣脱,看方海。
方海也看她,眼睛眨眨:“啊?”
“孩子走中间吧,车多呢。”
“哦哦,走中间。”
应得心不在焉。
方海缩回手,在裤腿上擦一下,就这么会功夫,他掌心都快淌瀑布了。
赵秀云似笑非笑:“禾儿,牵妹妹走。”
姐俩都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一样的蓝色碎花裙子,七分像的侧脸,一看就知道是亲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