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回到学校的时候正好是早操时间,他找到自己所在的1班的队列,先跑去跟班主任余文倩打了声招呼。
这一路他过来得很急,跑动幅度也比较大,下面箍得难受。
不会真得影响发育吧?
江瑜一开始没把霍逸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心里却有点打鼓了,他微微动了下腿,做垂死的挣扎。
正关心他身体的余文倩见状微微蹙眉:身体不好不要勉强。
江瑜:我没事的,老师。
余文倩今年四十出头,也有快二十年的教龄了,这学期开始刚接手1班,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观察江瑜,她知道江瑜学习很用功,很想出成绩,但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每次考不好心情就低落得不正常。
余文倩大学时辅修过心理学,她找江瑜谈过话,可以判断江瑜有焦虑抑郁的倾向,可这孩子每次到她面前就故作淡定,余文倩也想过要不要找家长沟通,但江瑜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想了想还是搁置下了。
余文倩:早上第一场就是数学,强度挺大,你
江瑜:老师,我真得没事。
余文倩看他坚持,眼里闪过一丝无奈:那你先回教室休息会儿,定定心,不用在这儿站着了。
江瑜心中暗喜,现在回教室距离考试还有段时间,正好可以再看看数学公式!
谢谢老师。
江瑜刚走出去没两步,领操台上忽然上来一个女生,她手里拿着一张a4纸,脸色十分难看,过了会儿,话筒里传来她颤抖的声音,她在念手里的检讨书。就在昨天,她数学测验作弊了。
青岩附中校风开放,从学生的服侍发型到各类社团活动的开展,自由度都比本市其它学校要高不少。但唯独对于学生作弊这件事极为严格,但凡被抓到,只要任课老师上报,哪怕只是一个随堂测验,都要被拎到全校师生面前通报批评。
灭绝师太监考她都作弊,那不是百分之三万要被上报吗。
隔壁班后排传来众人细细索索的讨论声。有人听到那女生报的班级姓名,好奇道:高一的啊,他们昨天数学月考吧,很难?
难什么,我弟就是他们班的,回来说考试挺简单的。搞不明白有什么好作弊的。
借读的,跟不上呗。要我说他们这种的在自己原来学校呆着不好吗,何必自取其辱呢。
哎,不行就不行呗,作什么弊,真是丢他们班的脸。
江瑜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
他看着那些学生嘲讽的表情,又看看领操台上那个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检讨自我,已经开始语带哭腔的女生。他几乎能想象到那女生现在有多么得窘迫尴尬,他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虽然那是在以前的学校,也不是因为作弊。可那种被无数或惊讶、或讥讽的视线注视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江瑜忽然觉得芒刺在背。他暗暗握紧双拳,努力调整情绪。
没事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这里是新的开始。而且他不会作弊,也不会犯别的错误,只要好好的,就不会被这样公开处刑。
江瑜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安慰了自己好几遍,心绪终于平静了些。他走回教室,意外发现他的同桌也在。
江瑜的同桌叫薛帆,成绩非常好,可以说整个年级除了免修的霍逸之外,最牛逼的就是他。即使在这样高手如云的环境中,他也能在各种考试中稳居年级第一。
今天薛帆跟余文倩请假说肚子疼,就没下去做早操。
江瑜坐到位子上,因为月考排座位的关系,两人的位子被拆了,中间隔了一条走廊。
薛帆正在玩手机,他察觉到江瑜回来,也没理。两人坐同桌也有两个月了,照理来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是挺容易打成一片的,但自从江瑜坐到薛帆身边之后,薛帆每天和他说的话不会超过三句,有时候一天更是一句都没有。江瑜也不会主动跟人说话,两人现在的熟悉程度也仅限于知道对方的名字和一些最表面的东西。
江瑜翻看了一会儿数学公式,又在纸上默了遍,感觉都熟悉了。又把前几天练习里的错题拿出来看。其实就是把所有的题都看一遍,因为基本没对的。
做这些的时候,江瑜全程用左手有意无意地挡着自己的作业本。薛帆的座位在他左边,虽然他现在在看手机没理江瑜,两人之间还隔了一条走廊,但江瑜还是有很沉重的心理负担,生怕自己那错漏百出的练习册被薛帆看到。
他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有次没注意直接把全错的练习册摊在桌上,当时薛帆突然发出一声笑。江瑜在对人这方面很敏感,即使当时没看到薛帆的表情,也能感觉到那一声笑中透出的轻蔑。
江瑜虽然不怎么跟人交流,但其实他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看法。薛帆那一笑,让他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
等什么都大致顺完一遍以后,早操也结束了。附中的月考不像很多学校那样按名次排座位,还要走去别的考场,只是班级内部拆座位,然后把桌肚里的东西给清空。大家收拾完东西,各自把书包放到教室前后,屁股刚落到座位上,监考老师就抱着试卷走了进来。
底下掀起一阵小骚动。两个监考老师,其中一个不是别人,就是上报了早上那个女生作弊行为的数学老师,2班班主任陈珂,同时她也是1班的数学老师,人送外号,灭绝师太。
毕竟别的老师就算发现有人作弊,顾及学生还在成长期,大多数只会私下教育,除非特别老油条或者情结特别严重的。不像陈珂,只要发现一次,都要赶尽杀绝地把学生送上去做检讨。
陈珂: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都是好学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清楚,当然也不排除有个别人
她说这话时目光有意无意地在江瑜身上逗留了一会儿。
昨天作弊的那个高一的女生是借读的,江瑜也是借读的,陈珂平时批江瑜的练习册,每次批完心里都一包火,觉得教这种学生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成天上课假认真,回家作业就瞎做!
江瑜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对人的目光极为敏感,陈珂这一看,直接把他的身体给看紧绷了。
开考前五分钟,陈珂先把答题纸还有草稿纸发下来。传答题纸的时候,薛帆破天荒地对江瑜笑了笑:加油。
江瑜:???
他不明所以,但答题纸已经发下来了,他也没心思想别的,赶紧掏出一支笔往答题纸上写名字,却发现笔头前面的小珠子没了,阻力大得没法写。
江瑜又换了一支,也是同样的情况。第三支第四支等到江瑜把笔袋里的笔都掏完了,发现居然没有一支能写的!
一袋笔整整齐齐,全都是笔头前的小珠子坏了。
江瑜一阵紧张,又往笔袋深处挖了挖,挖到的就只有尺子修正带之类的,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纸条!
江瑜对这张纸条没什么印象,他抽出一半,想到马上要考试了,监考的又是陈珂,打算把纸条塞回去,等考完再看。
你在干什么?陈珂一直在关注江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江瑜旁边,并且眼尖地发现了他抽出了一半的纸条,她不等江瑜说,就把纸条抽走了。
打开一看,陈珂眉眼顿时锐利起来,直接将那纸条拍在江瑜桌上,冷声道:这是什么?!
江瑜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纸条上居然印着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
同学们的目光纷纷投过来,另一个监考老师也走了过来。
薛帆的前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压低声音转过来问薛帆:怎么了?
薛帆瞥了江瑜一眼:好像是作弊。
也不知道是不是声音没掌控好,薛帆这么一说,几乎一整个班都听到了。众人纷纷将目光集中到江瑜身上。
陈珂死死地盯着江瑜:你起来,跟我出去。
江瑜如坠冰窖,他刚来学校的时候因为盛世美颜也被很多人这么盯过,但那时大家的目光还都是惊艳赞美友善的,现在江瑜却感觉那些目光里充满了质疑和惊愕。
江瑜握紧手里的笔,指甲抠进手心里,小声道:老师,我没作弊。
陈珂还是冷着张脸,她本来就不待见江瑜,这下更是不信:我叫你起来跟我出去,没听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