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特夫人眼光闪了闪,迟疑地解释了一句,我、我听管家的,说二楼也有客人是今天过生日。
庄园管家连忙上前,毕恭毕敬地对着两方的客人说道,是啊,qliar先生,米特夫人的儿子,汉森少爷也是今天过生日。
你看,厉先生和汉森少爷是同月同日出生的,实在是难得缘分,还请你们双方不要争执了。
管家瞥向那碎了一地的瓷器瓶,只是这碎裂的摆设,也请你们不要让我难做。要不然,我家先生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
放心吧,我会和澳贝先生解释缘由,该赔偿的钱都从我这边出。米特夫人的目光始终稳稳当当地落在厉淮深的身上,不曾往边上偏离片刻。
妈,又不关你的事情,这瓷瓶是我的滑板弄坏的,我会用自己赚来的钱赔偿!汉森走近,手里还紧紧捏着那块被嗑碎的玉环。
他双眼不甘地瞪了一下厉淮深,低声念叨,真扫兴,今天当天遇到这种没教养的人!走路不看路、挡道害得别人摔倒,还好意思摆脸色?
厉淮深的目光越来越冷,手腕因为握拳的缘故,隐隐有些发颤,似乎是气得厉害。
男人看似收敛、实则完全外露的愤懑,是黎卿之前从未遇到过的。
汉森还不肯消停,又追加了一句,也不知道你父母都是怎么教的。
哪知话音刚落,米特夫人就红着眼眶,极力颤声制止,够了!汉森,你怎么说话的!马上给我向淮深道歉!
黎卿听见这话,眼色顺势一变。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答案钻了出来。
妈,你让我和他道歉?你看看清楚,受伤的人是我!淮深?你叫得倒是够亲切的!汉森重新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臂,到底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啊?
听似不经意的话,落在另外三人的耳中,都是一道重击。
汉森!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米特夫人面色发红,出口的语气不自觉变得严厉,说错话了就该道歉!你要是不闹着玩滑板,会这么避之不及吗?
你现在像是有家教的样子吗?等回头,我告诉你的父亲,看他怎么说!
汉森怔然,胸口略微起伏了一下。
米特夫人向来温和、疼爱他,这么多年几乎没指责过他一次。今天,就在他二十岁生日的这一天,却显得格外反常。
汉森沉默了好几秒,终究是不想让自己挂脸的母亲难堪。他撇了撇嘴唇,靠近厉淮深半步,潦草一句,对不起。
简单的,没有多少真心。
是汉森不懂事,拿着滑板胡乱玩,撞倒了你。米特夫人紧跟着一句抱歉,她将担忧的目光投在厉淮深的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受伤了?
晚餐吃好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点,权当是我们给你们赔礼道歉了。
她紧张说着,视线越发殷切。
终于,厉淮深对上她的视线,定定地看了一眼。下一秒,牵着就毅然决然地抽手走人。
黎卿的牵握被甩开,他看着快步走出大门的男人,匆匆对米特夫人留下一句劝告,萍水相逢而已,还是请你和你的家人好好庆生吧,白雅女士。
最后一声称呼,显然已经表明了态度。
白雅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紧绷已久的神经像是断了线的弦,瞬间掉出眼泪。
同样今天生日,又同样是她当年取的名字,眉眼间还和记忆中的那人如此想象这样的巧合,还能是谁?
她怎么都没想过,出生三天就被自己狠心抛弃的那个孩子,时隔二十多年后,会以为这样的情况相遇。
妈,你怎么了呀?
汉森见到母亲突如其来的眼泪,一时没了主意,手足无措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等下次遇见那两人,我保证好好道歉。
你别哭啊。
白雅怕汉森察觉到异常、追问。只好拼命忍住自己的情绪、抹掉眼泪,没事,我不哭,你听话就好。我们进去吧,蛋糕还没切呢。
汉森点点头,顿时没有刚刚嚣张的气焰,搀扶着她一起进了包厢。
一小时后,黎卿端着醒好的红酒靠近房间。
从庄园回来后,厉淮深就一直静坐在床边,单看背影是说不出的落寞。
黎卿突然有些后悔,好端端地偏要跑去什么庄园吃饭。结果现在倒好,说好的庆生反倒给男人添了一件伤心事。
淮深。黎卿走了进去,将其中一杯红酒递给了男人,有我在,不要把任何事情都憋在心里。
厉淮深抬眸看向青年,神色淡淡地接过酒杯,我没什么事。
你当我看不出来吗?我没想到会遇到那个人。黎卿先自我检讨了一番,上次在本州机场落地,我和她就有过一面之缘。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米特夫人就是失踪多年的白雅。
再加上之前,厉淮深提及这位母亲的次数少之又少,黎卿更不知道两人在生日当天会意外相遇。
厉淮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青年一向反应敏锐,肯定已经猜到了刚刚那女人的真实身份。
黎卿饮了一口红酒,试探性地问道,淮深,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按照常理来说,白雅离开厉淮深的时候,后者不过才出生三天。记忆里,是根本不可能有对母亲这号人物的印象。
厉淮深垂眸,攥着杯子的力度开始发紧。
黎卿察觉到了这一幕,当机立断地拢住他微凉的手背,淮深,我不想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纱,我想要了解你的一切情绪,无论好的、还是坏的。
厉淮深冰冷的心破开了一丝裂缝,他用指腹蹭过青年的手腕,等我一下。
好。黎卿扬唇。
厉淮深从自己的随身行李箱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本子,从中拿出一张洗印出来的照片,递了过去,淑姨给我,说是当年遗漏下来的一张合照。
黎卿垂眸一看照片上,是一对举止亲密的恋人,男女方正是厉睿和白雅。两人郎才女貌的,十分相配。
特意是白雅,和现在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差别。看得出来,时光对后来的她格外仁慈。
厉淮深将父母的照片收进自己的行李箱,时时刻刻带着,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只是他习惯了用冷硬的外表掩藏一切,从来不提及父母,也从来不将这份思念宣之于口。
黎卿想到这儿,心尖蓦然刺痛。
十岁之前,我一直都在想,这些年她在哪里?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肯回来看我一眼?更甚至,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厉淮深喝了半杯红酒,平静开口,想了那么几年,这种念头就淡了。
alpha的心智,往往比寻常b、o要更加早熟。更何况,是像厉淮深这样自觉寄人篱下的孩子。
他不声不响努力将一切事情做到最好,坚决不让黎氏夫妇操心。同样的,以往绝对不会和黎卿这位真少爷进行任何的物质攀比。
厉淮深知道自己的亲身父亲抛弃母亲,有了自己的家庭,心里难免有怨恨、有不解。于是,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干净利落地断了念头。
即便知道对方就在a国,也不想着去打扰。
但对于白雅这位母亲,心底终究是压着一丝幻想的。只不过这点幻想,在今天灭了个干净。
对方早在不声不响间,也有了自己的家庭,还又生了一个孩子。
那个叫汉森的男孩和他同一天生日,但不同的是,前者似乎是在母亲的宠爱下长大的,每年都能收到对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