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李卓青心道:这贾赦倒是一个劲敌,他方才只怕已经瞧出我的身份,这人,怕是不能让他活着回京了。至于被贾赦放入舱底的赃物,待得自己杀了贾赦再寻回来就是。心中有了计较,李卓青便并不游出水面,而是上浮一段,到了清水处,复又睁开眼睛,仔细戒备。只待贾赦一游上来,便将其一举杀之。贾赦能和李卓青一照面就想到对策,亦可见其急智。只这一照面,交手一回合的功夫,贾赦也想清了无数前因后果。其实刚才在海底,自己是有机会出其不意,用风刃直接杀了李卓青的。但是李卓青是本次打捞沉船的总览,是朝廷命官,若是他遭遇意外,自己便成了杀人灭口。李卓青追在自己身后而来,而自己一直没有察觉到。这只有一个可能:李卓青是从海面上直接到了这片海域的。而他之所以能准确找到沉船,是因为他或者他背后的主子和海盗有联系,他一开始就知道沉船的具体方位。而且,李卓青也知道沉船中物件儿已经被海盗打捞了一遍,里头是绝无物证的。若是由得水兵们打捞,李卓青并不会干涉。只要沉船中没有沈家的失物,之前自己在公堂上的推断便被推翻了;若是自己下水,李卓青必会防着自己夹带失物放回船舱,必要时候,李卓青会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痛下杀手。那么,在自己故意指出沉船位置在礁石西侧的时候,李卓青应该就已经怀疑自己了。但李卓青却故意将水师主力留在礁石以西,自然是为的带着亲信来灭自己的口!自己不能杀李卓青,因为海面上有李卓青的接应,一旦发现不对,便会抓住自己杀害朝廷命官的现行;但是李卓青可以杀了自己,因为礁石以东海面上此刻应当全是李卓青的人。若是仅此而已,自己大可以游开了,上岸呼救。这次案子牵连太广了,水师中必然混得有北斗的人。只要叫水师主力发现礁石以东的情况,李卓青不敢将自己如何。但是若是自己如此行动,李卓青完全可以趁自己游开复又返回船舱移开自己千辛万苦放进去的物证。所以,自己似乎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守着沉船。分析清楚局势,贾赦觉得这实在太坑了。好在,贾赦上次出海买的羊皮气囊并没有用完,游出浑浊区域。贾赦取出一只新的气囊换上,再将旧气囊收入空间。贾赦空间还有七八只气囊,李卓青则只带着一只。一个在海底守着沉船,一个在水下大约一半的位置守株待兔,到底是李卓青先熬不住了,浮到海面上,换了一只新的气囊。正如贾赦预料那样,礁石以东海面上,现在浮着几条舢板,上头皆是李卓青的亲信。李卓青刚开始独自下水,乃是他对自己水下格斗的本事十分自负。但只和贾赦交手一个回合,便觉贾赦十分难对付,一招手,点了几个亲信,打了几个手势,那几人点头会意。然后,好几个穿着水靠,背着气囊的汉子同时入水。水底贾赦见李卓青迟迟不下来,便猜到李卓青气囊之中空气用尽,须得上水面换新的。而这一个时间差,已经足够贾赦破这个看似无解的局。于是,贾赦又从空间取出一箱子打了沈家标记的银两撒在船舱之中。然后又抛出一箱那日在白驹号上夺来的军刀。这些东西四处散落,李卓青的人就是要将这里的所有物证打扫干净,也不是一时半刻就成的。水师主力就在礁石西面,自己浮上水面搬来救兵,花不了多少时候。这段时间内,李卓青的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将沉船附近的赃物清理干净。自己只需要冲破李卓青及其走狗在海面上的封锁,将消息传递出去即可。厘清思路,天女撒花般的布置好证据,贾赦双腿一蹬,快速向水面游去。和李卓青一起下水的几人,皆是水中格斗的高手。不独如此,这些人入水的方位和负责戒备的范围也有讲究。这几人距离不远不近,既可以扩大搜索范围,又可以相互照应,无论谁遇到贾赦,其他几个人都可以迅速补位拦截。可以说,李卓青等人是在在水中结成了一个小型的阵法,等贾赦自投罗网。贾赦已经调整了策略,自然无需再和李卓青正面交锋,只需远远潜出一段,将水师主力引过来就是了。谁知贾赦还未升到水面,便被一个李卓青亲信发现了。那亲信水性当真了得,又穿着水靠,在水中宛若游鱼,竟是一瞬就滑到贾赦的身边不远处。贾赦现在没有和人拼命的必要,通过精神力加强的腿部肌肉力量,一蹬腿,滑出老远。那亲信瞧见贾赦这速度,只觉自己见所未见,但只略一错愣,复又追了上来。同时,李卓青和其他几个走狗也都瞧见了这边的情形,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这当真是上天入地全方位的包抄。因为是在水中,不但贾赦前后左右四方皆有人围上来;连脚下和头顶也都有人举着峨眉钢刺朝自己奔来。贾赦心中飙出一串国骂。就是再敏捷的人,因为水的阻力比空气中大得多,转身闪避也比在陆地上慢得多。况且,包围贾赦的人全都不弱,个个举着峨眉钢刺,凶神恶煞的朝自己包围过来。若是贾赦只是普通人,可以说此刻已是陷入了绝境。当然,对于身怀风异能的贾赦而言,此刻局势并非无解,自己一风刃至少能瞬间杀死两个,足够撕开一个口子。自己只要游出包围圈外,这几个人还不够自己杀的。只是如此一来,不但坐实了自己杀人灭口的罪名,还容易暴露自己的异能罢了。李卓青见贾赦无路可逃,双腿一蹬,举着峨眉钢刺直取贾赦咽喉。他那几个亲信也和他配合极为默契,贾赦背后之人也举着峨眉钢刺刺向贾赦的后颈,左、右和下方皆有人掠阵,贾赦头顶还有人虎视眈眈。此时的贾赦,仿若被困进渔网的游鱼,而且渔网正在越收越紧;贾赦可腾挪的空间也越来越小。正在此时,只见贾赦不退反进,伸手直取李卓青的手腕。李卓青武功高强,但是武术高手如左良,论反应力也不如贾赦,李卓青就算本事再大,贾赦估计,也不会比左良强出太多。见贾赦的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袭来,李卓青心中闪过一丝诧异,手上的反应却不停。手腕一番,顺势又取贾赦的眼球。贾赦到底是身怀异能的人,经过一段时间修炼,身体反应已经强出常人不止一个等级。李卓青变招不可谓不快,但是依旧比贾赦稍迟那么一刹那。只见贾赦右手抓住李卓青的手腕一抖,李卓青只觉腕上犹如被铁箍钳制,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李卓青的亲信们深知李卓青的本事,见贾赦居然以李卓青为突破口,即便水中不能说话,也不由暗笑贾赦如此行径是在找死。也是因此,走狗们乐得瞧主子大发神威,仿若看猫戏老鼠一般,围攻贾赦的动作也稍稍一滞。自然,这片刻的停顿已经在贾赦的算计之中。贾赦一招制住李卓青显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待得走狗们发现不对,围上来的时候,贾赦用力将李卓青向后一拉,自己也借力像箭一样向前方射出。在将李卓青扔进包围圈的时候,贾赦还左手一挥,用风异能将从上方包抄自己那人的气囊刺破,噗呲一声,那人的气囊仿若自己破裂一般,不但向外冒出一连串的气泡,那人还向下沉去。带着气囊的人,仿若带着游泳圈,无论会不会水,皆要向上浮起。所以,但凡潜入水中带了气囊,都要在身上配置相应重量的重物,让其重力和气囊的浮力相互抵消,水中之人才行动自如。李卓青及其亲信门常年在水中活动,不但水靠等装备都是上上等的。还特地在水靠里头缝了一层铁甲。这些铁甲不但能抵消气囊的浮力,也可护着身上要害,便如同战士的盔甲一般。且这些铁甲打造精细,虽然护住前胸后背等,却避开了关节处。因此,既能防身,也不影响灵活性。当然,那是在气囊正常的情况下。如今,从上方围堵贾赦那人的气囊被刺破,这藏着铁甲的水靠也不能立刻脱下,便是那人水性极佳,凭着人力也无法穿着一身铁甲游泳,是故那人向下沉去。包抄贾赦的人,在贾赦正前方的是李卓青,已经被贾赦制服;左、右、后和下方包抄之人因为手上动作停顿片刻,反应过来时,只见一个同伴极速下沉,举着的峨眉钢刺都来不及收回,纷纷刺向原先负责从上方包抄贾赦的那个的同伴。也亏得这水靠内的铁甲防身,否则那人还不被自己的同伴在身上刺七八窟窿。因着这变故来得突然,围堵贾赦的人乱作一团。贾赦却并不回头瞧敌人情况,双腿急登,双手急划,片刻间游出老远。待得贾赦浮出水面,上面原有李卓青安排的舢板,但是贾赦哪里肯给他们机会,气沉丹田,大喊道:找到沉船了!这次的五艘战船带着任务而来,除了李卓青心怀不轨外,战船上还有北斗的暗卫;三司的官员。这些人个个想找到沉船,见礁石西面没有寻到沉船,原本就一路往东面寻来,离贾赦浮出水面的距离本就不远。战船上的弓箭手举着弓箭,舢板上的李卓青部就算想将贾赦碎尸万段,此刻也不敢动手。紧接着,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李卓青等人也浮出水面。战船上前来督办此案的大理寺少卿何宏问李卓青:李参领,可是寻到沉船了,沉船在何处?李卓青不知贾赦天生神力,在水底这样一拉一撇,竟生生折断了自己的手腕。若是不及时接骨,便是治好了也会留下残疾,现在正疼得冷汗往海水里落,听得何宏问,李卓青只得咬牙道:找到了,就在此地水下。何宏听了,点头道:如此,请李参领下令开始打捞。李卓青应是,勉强下了令,便由其心腹将其拉上了舢板,又忙蹬了战船,去寻同行的军医。贾赦也登上另一艘战船。这一回潜水去寻沉船的水兵们分属五艘战船不说,还有三司官员监督,又有北斗的探子混在其中,谁也做不得手脚。因着此行来带的人多,打捞倒很快。李卓青毕竟是堂堂水师参领,此次打捞的总揽。处理了腕上的伤,依旧站在甲板上关心打捞情况;当然,李卓青心中犹如被灌了十七八碗的黄连水,苦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那滋味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当听得沉船内打捞上来许多散落的银锭,银子上都打有保定沈家的印记;又打捞出许多军刀,正是朝廷配备给山海关守军的款式时,李卓青就是再沉得住气,也忍不住身子微微发颤。这不可能!贾赦就算故意指错沉船位置,是为了前去放沈家失窃物品的,但是贾赦只穿了一身衣裳,最多夹带一些银锭,他如何能放这许多东西在沉船内?但是瞧着打捞上来的物品,一件件的,不但是货真价实的沈家之物和山海关配备的军刀;其数量之多,虽不能说叹为观止,却也绝非一个人能夹带的。难道,贾赦在海上还有一支神秘援军,这些东西,是贾赦在码头上故弄玄虚,借故拖延时间的时候,叫贾赦的援军放进去的?李卓青瞧了一眼另一艘战船甲板上的贾赦,只见贾赦也笑着在瞧自己,手里还端着一杯茶。李卓青一愣,立刻就知道自己失态了,好在他见机很快,控制不住发抖的时候,便捂着手腕哎哟两声,那样子活像是因为腕伤,疼得他忍不住发抖似的。而已经换了干爽衣裳的贾赦,瞧着李卓青这个样子,初时觉得好笑,后来又觉得可惜了。能有如此心智、见机又这样快的人,便是丢到末世,说不定也能活几年,就这样走上不归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见终于寻到沉船,战船上众人脸上颇为轻松,只待将船底证物打捞起来,便可回京复命了。贾赦和李卓青也都颇为默契的没有指责对方,仿佛之前在水下那场惊心动魄的你死我活,没有发生过一般。既然沉船中打捞到了沈家失窃银两,司马川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李卓青思量的是,自己能逃过一劫吗?因为贾赦将银两和军刀都扔得很散,即便下水的人很多,打捞工作也颇花费了些时辰。待到金乌西沉,还有水兵不停的捞起东西来。李卓青自然希望船上打捞起来的证物越少越好;但是他也知道这五艘战船上,有景怀帝的人。因此,李卓青倒不敢假公济私,老老实实的下令先下锚停船,明日接着打捞。次日正午,正是一日之中日光最强的时候,折射入海的光线自然也最强。李卓青又派了一批水兵下去仔细检查一番,见沉船周围实在没有寻到银两、军刀了,才下令返航。两日之后,战船泊岸。司徒均当日便下令回京。第32章山海关一行,司徒均也算收获颇丰。回城的时候,除了锁了大批的山海关叛变官兵,还带着数量不菲的银子和几百把的军刀。当然负责这次打捞工作的各级指挥,如李卓青等人,也都一同回京。至于五艘战船并其他水兵,依旧回以前的驻扎港口负责海防。看似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京,但是表面平静之下,也各有各的心思。李卓青和贾赦都知道沉船的具体位置,但是两人出于各自的原因,对水军主力皆有所隐瞒和误导。贾赦知道李卓青背后之人大约要用这点做文章,不过他也想到了对策。许岩是隶属于北斗的探子,不但上次在青峰县救过贾赦;也参与了这次前往山海关的行动,并且,许岩也出了海。当然,由于身份的关系,许岩这次并未以真实身份参加这次行动,而是化名胥山,扮作一名水兵。回程途中,贾赦坐在马背上,时不时的会故作戒备往后瞧。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也会故意朝人多的营地钻,这一切,许岩都瞧在眼里。次日启程,贾赦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拍马赶上许岩,悄声道:恩公大人,救我。许岩瞧了贾赦一眼。北斗的人,外出办差事,不但会用不同的身份,也会做不同程度的乔装。但是那日在青峰县,许岩在县衙救下贾赦的时候,贾赦就将山海关或许有变的消息告诉过许岩。若是贾赦当真有单枪匹马凿沉一艘海盗船的本事,认出自己倒也不稀奇。贾大人在说什么?许岩一脸疑惑道。贾赦自然知道北斗的人,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继续小声道:恩公声音没变。其实许岩的声线也是做了些许改变的,但是有听声技巧的人,即便同一个人改了好几个声音,多听几次,也能分辩出来。尤其当一个人不经意间,露出些许本音的时候,更好分辩。因为许岩自己就有这分本事,倒也没有怀疑贾赦。许岩点了点头,拍马往前快赶了几步,贾赦自然也及时跟上。待得离队伍远些,许岩问:怎么回事?贾赦倒也没隐瞒,十分简洁的道:李卓青在沉船附近想要杀我,他的手,是我伤的。能在北斗任职,个个都是聪明人,无需贾赦说得太细,也无需贾赦引到,许岩会有自己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