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收拾妥当的时候已然是暮色四合,写完最后一笔顾小卿累得不行,他艰难的抬抬肩膀,感觉半边身子都僵硬了。
秦逍适时的,狗腿得给顾小卿捶捶肩捏捏胳膊,借着放松身体的理由行流/氓行径,刚刚在看顾小卿指挥小厮丫头搬东西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一想到这么一位白衣飘飘的大家公子在给他收拾库房,而且开春后两人就会成亲,成为一家人,秦逍就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座小火山即将迸发,激动难耐。
二人用过晚膳,顾小卿便直接去客房睡下,秦逍想跟着进去,被无情的门挡住。
现在还不行。顾小卿无视了秦逍充满情绪的小眼神,红着脸把人赶出去。
两扇雕花木门在眼前关闭,撞疼了秦逍的鼻子,他悻悻回到自己的房间爬上床,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孤枕难眠。
双手垫在脑后,睁着眼睛幻想以后的婚后生活,本以为会失眠到天亮,结果睁着睁着就睡着了,再醒过来时只有凳子撑着脸坐在他床边。
爷你终于醒了,顾公子都已经走了。看到秦逍睡醒了,凳子赶忙拿出衣服服侍他穿衣洗漱。
熬夜的后遗症就是容易额头疼,秦逍揉揉自己的额角,打着哈欠问道:你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公子不让我叫,他进来看了您一眼就走了。对了,爷那个您那个时候好像有点流口水。
秦逍穿衣服的手微微一顿,我流口水了?
是公子说的,还让我等您醒了一定要早早得告诉您。
我,流口水?而且还让青述看见了?
终于反应过来好像不太对,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心上人看到自己睡觉流口水的样子,凳子迟疑了一下,呃爷,看样子好像是的。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凳子手忙脚乱的从腰侧拿出折叠好的一张信笺,递给秦逍,爷,也是公子留下的,说是等您醒了交给您。
靠,我怎么不知道我竟然流口水?!秦逍不信邪的摸摸自己的枕头,绣花的纹路上干干净净,连捋头发丝都没有。
奇了怪了
怀疑的心情怎么也压不下,但还是被他扔到一边,毕竟先看卿卿留下的亲密留言要紧,他展开信笺,上面写着:你睡得太沉,就不叫醒你了,我先回别院,你若有空可来别院休憩一二,对了,你睡姿很好。
秦逍忍俊不禁:这个顾卿卿闹了半天是逗他玩的,他怎么没发现顾小卿这么调皮呢?
凳子提醒道:爷,您今儿得去工部啦!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劲儿。秦逍穿好衣服把信笺放到床边的小匣子里,里面放着他与顾小卿所有的书信往来,然后再把那个鸳鸯红坠子系到腰上,这才算收拾妥当。
五天前蓝觉给他送来一封信,胡老院士准备返乡养老,让他五天后务必去一趟工部。
胡院士大半辈子都在兵戈院,无亲无故,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跟不上,就想辞官休息去。
来到兵戈院的时候,蓝觉正和胡院士交接一些文献资料。
老头,准备去哪游山玩水啊。秦逍虽然对这位为国为民的老人是打从心里尊敬,但是依然口花花的叫人家老头子,所幸胡院士自诩和秦逍忘年交,并不介意这个,还能用臭小子回怼一下。
卸下肩膀上的大担子,胡院士也轻松了许多,他边摸胡须边道:先在家中休养休养,日后再说吧。这兵戈院我已经交给蓝家小子了,蓝小子,你可不能丢我的脸啊。说到最后,语气逐渐变得严厉。
蓝觉委屈:师父,您都念叨我好几遍了。他也没有那么不靠谱吧,怎么说也在兵戈院待了五六年了。
哎。胡院士把最后一叠文献放好,捧起手边的茶杯低嗅了一口,打着旋上升的茶汽有些模糊他的视线,转眼间这都四十多年了怎么感觉好似昨天刚刚考取头名,殿上钦点探花郎呢
蓝觉是胡院士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听到自己师父说的话就开始哽咽。
一旁的秦逍反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毫不留情的踩破这种忧伤氛围,老头,你只是回家养老,要不要现在就开始追忆过去啊。
对待秦逍的屁话,胡院士从来都是左耳朵进去又从右耳朵出来,半点痕迹都不给他留下,他努力睁大已经开始浑浊的双眼,感慨,老头子我一生都在为兵戈院,为大招,为将士做努力,主持过十几次工部大比,监造过百件兵器,亲手设计了七件战场军工品这么算算,也够本了。
行了,蓝觉你好好的看看我留给你的这些东西,这都是师父的心血。胡院士站起身,秦小子,你随我出来一下。
秦逍看着前方那个有些佝偻的小老头,眼睛感觉吃了三大口柠檬,酸,还疼,他微微低头掩盖住情绪,跟上了去。
胡院士在庭廊转角处停下,他看着秦逍道:小子,有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我知道你有天赋,也聪明,蓝觉那孩子勤恳忠心有余,聪明伶俐不足,你既然是他的挂名师父,我希望你能去掉挂名二字,真真正正的教教他。
秦逍抱着胳膊,眯起眼睛:我为什么要教他。
你不用拿这幅样子对着我,小老儿我阅人无数,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从不信那些外面的传言。胡院士道,从你找我做钻游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心怀将士,心怀大昭。但你是世子,又是逍遥王,不可能一辈子都在京中,所以我希望你能尽可能的教导一下蓝觉。
大昭现在是歌舞升平,一派太平盛世的样子,但是周边小国不可能永远甘心做大昭的附属,兵戈院不能止步不前。
秦逍一听这慷慨激昂的爱国之语,乐了,您这都要养老去了,还不消停呢。
哎,操劳了一辈子,哪能说放下就放下。小老头背过身子,看向院中忙碌不停的工匠们,要不是我这身体大夫说不能再操劳,我才不辞官,回到家里冷冷清清的。
秦逍在现代是红旗下长大的好青年,即便家世比较特殊,家中的教育也是引导着他守法爱国,小打小闹可以,不能触及法律底线。
来到大昭后,这里的雕梁画栋,山水人情,姑娘公子都随着时间放到了他的心里,从本心来说,他不希望看到大昭国破家亡的那一天。
而且胡院士怎么说都是他的忘年交,胡院士的徒弟又是他半个挂名弟子,既然为人师,那就要尽师责。
秦逍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道:怎么说蓝觉也是我半个徒弟,教他那是名正言顺的。
一双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拍拍秦逍的胳膊,秦逍知道,那是老头做东西的时候被刀矬木屑伤到的痕迹。
胡院士欣慰道:那我放心了。回去吧,小老头我这就走了,还得去宫里见一见陛下,当年是陛下力排众议,赐了我一个探花郎的名头,临走前得再去见见陛下。
说完便背着手转身离去,秦逍一甩袖,对着胡院士将将离去的背影弯腰作揖:君子有才,官家赏识,老头,这些年辛苦了,既然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吧。
胡院士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秋风吹着小老头的衣摆正勃发飞扬。
秦逍看着那抹身影慢腾腾的离开兵戈院,心中有些唏嘘,但为了老头子的身体着想,离开兵戈院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再想胡院士的事,转头进到大厅,蓝觉正坐在那乖乖的研读老头留下来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