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目所及,一步一行景依旧,一草一木皆含情。
而今,她已不在了,他也要走了,那名少年也即将离去了。
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亦有离开之时。既然别离无法阻止,那就潇洒转身。
红尘俗世,天涯茫茫,总有一段路,是只能匹马单枪的闯荡。
除却自己,别无依靠。
涯儿,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余下的路,你要勇敢地向前走,不要回头。
我亦不会再回首。
想到这里,王释的心逐渐开怀,他豁然站起,环顾一周,目光不经意在飞瀑方向稍停留,转眼看着众人,朗声道:“纵跨千古,横越八荒,苍茫世间,唯吾纵横。当年之诺,言出必行。毕竟,我和它们,亦是不死不休的。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老书生问道:“你决定了?”
王释大笑道:“若世间无我,该是多寂寞。”
话未毕,王释已一拂衣袖,飘然远去。
除了自己,他什么都没有带走。
除了记忆,他什么都不能带走。
五人看着王释飘然转身的背影,皆为其行而动容。
因为他们都知道,王释此行,若践其诺,九死一生。
老乞丐大笑道:“死老鬼,稍等我。既脱困地,吾等先去清风小城,大醉一场,为君洗风尘。”说罢,一拉身旁的臭道士,两人飞快地追上去。
没有人看到,老书生和大将军此时悄悄对视一眼,嘴角不由上扬起的冰冷弧线,眼角眉梢漏出的一丝凛然杀意,稍纵即逝。
但两人若无其事,随后跟上离去。
女子眼看众人离去,四野张望,心想,这就是他多年来一直居住的地方吗?那她是否也曾在此和他相守。只是,如今他离去,她又在何处呢。
蓦然,她看到石板凳的凳脚下,有着一枚新鲜的墨黑色果核。
她认得这枚果核,她知道这种果实的效用。
可是想到这果实效用,她的心蓦然生起一股寒气,再无心思去细看此地风景,于是莲步速移,亦紧随众人而去。
圆月依旧照清溪,石板凳上再无人。
空山寂寂,人去楼空。
而此时,飞瀑深处,石洞之内,那名醒来的少年,泪流满面。
他的眼珠颜色极深,瞳仁漆黑如墨,同一眼眸里,单个的晶莹瞳孔中,藏有绵延无尽的忧伤。
他哭得双眼通红,撕心裂肺的呐喊声响彻石洞,引起回声阵阵。
然而,没有人来安慰他。
凌浪涯的手正紧捏着一封书信,泛黄的纸张上,满是离别意。
那封信,署名为王释,下有绝笔二字。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那名老人,坐在门前石板凳上,等他回家。
你知道吗?自你离去之后,我一直很想你。可是,你再也没有回来。
既然你都不要我了,那我也就不要想你了吧。
那样,会不会,没有那么难过。
直到泪渐干,凌浪涯才终于振作起来,自书信中,他终于知晓师父的心意,也知晓石洞中藏有更大的秘密,只是师父说时机未到,不曾允许他深究。
于是,几经辗转,凌浪涯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堂前石凳依旧在,木屋封尘无人问。
凌浪涯和往常一样,按照师父所言,勤修道法,精进修为。只是他再也没有去过群山之巅,看云霞归去万兽归巢。
因为,再也没有人等他回家了。
此后的黄昏更迭里,他都会坐在石板凳上,等那个人回来。待到夜幕已深时,则心想,也许今天不回来,明天就会回来了。
春去秋年,转瞬又一年,师父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十六岁生辰,晨光初露,凌浪涯孤坐在石板凳上,直到黄昏日暮。
随后,他收拾好简单行囊,关好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那年,少年出清溪,挥手风云急,俯首百家祭。
哪怕颠覆世间,我终会如你所愿。
有道是,正值年少轻狂,何妨世间闯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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