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上的国君,刚刚转过身影,返回深宫之内。樊楼上的女子,恰好离开窗户,细语密谈闺事。和宫墙的幽静不一样,和樊楼的宾客渐散不一样,此时在都城另一侧的鸾凤居,正是灯火通明,宾客如至时。在鸾凤居的大堂内,老鸨悦姑可谓是喜笑颜开,不断地招呼着各家贵胄子弟,或是江湖浪客来到此,然后唤来各色的风月女子,让她们尽情地伺候这些大财主和贵客。至于她们如何伺候,使出什么样的花式,那就不是的悦姑所能想的了。如今的她虽然风韵犹存,但早已把一身之术传授给各家姑娘,保证让客人宾至如归。眼看财源滚滚,贵客如云的悦姑,其实也不是没有烦恼。她所烦恼的,那就在于每一个来此的贵客,几乎都要点名要见点酥娘。自从经过祭典之时,有三位公子豪掷万两黄金,此后又有一名大财主花了三十万两黄金,让点酥娘陪伴了一月之后,那点酥娘的身价可是如日中天,寻常人都不能见。因此,听到这样的要求,她都要费劲口舌的解释,今夜点酥娘没空或是身体抱恙。反正是什么样的理由,能够阻挡他们去找点酥娘,只要不危急鸾凤居的名声,她都能够说得出来。一番苦口婆心解释完后,接下来就是让这些失望的贵客,让别的姑娘们好好地伺候招呼着。毕竟能够点名要来见点酥娘一面的,兜里没点银两那可是连话都说不出口。如果真的想见,那也不是不行。只要花个一千几百两银子,然后来进行预约排队,等着点酥娘哪天心情好了,也许会唤来见上一面。当然,见得到了,那自然得再花银子;十天半月都等不到,那很抱歉,银子恕不奉还。这个法子,还是点酥娘身旁那名小侍女叫教她的。那名小侍女眉角有一颗红痣,名字叫做小烟,当真是机灵乖巧。所以,有了这个法子之后,悦姑也就不管点酥娘啥时候要见客了,反正客人无可奈何,只能等待。而她无论怎样,天天都有银子入袋,那种感觉真的是做梦都能笑出来。此时的悦姑,刚收了三名贵客的预约金后,又送他们去了别的姑娘闺房处,相当于是白白赚了数笔。看着那厚厚一沓的银票,悦姑蓦然走出大堂,站在湖边,遥遥看向那座湖畔小楼,心中蓦然想到,不知道点酥娘,今夜在做什么。不过,她也没有走过湖上栈道,想要去问一问的打算。毕竟点酥娘是鸾凤居的头牌,自己也得看看她的脸色。万一惹得点酥娘不高兴了,那耽误了生意可多不划算。想到此处,悦姑便藏好银票,美滋滋地继续出去接待客人。留下那一座湖畔小楼,幽幽烛火明,唯有两名女子灯下夜语。赵宋第一美人儿点酥娘,此时正斜靠在松软的榻上,而那名眉角有嫣红泪痣的小侍女,正在她对面的榻上,也是斜斜地靠着。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长桌,桌上摆满了各色糖果和水果,不过一直没人问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以此来打发无聊时光,这种日子已过了许久。那侍女盯着楼顶的贴花,感慨道:“这种日子,当真是无聊。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跟着他们两个去南蛮,说不准还快活些。”点酥娘道:“小姐,你可不能乱跑,好不容易找到我这里藏身。万一被家主发现了,那肯定得逮你回去。”那侍女撇着嘴道:“我才不怕,说不准他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乞讨呢。他那种人,一天不乞讨一天不自在,哪里顾得上我。”“那你走了,我岂不是更愈发无聊?”点酥娘道。侍女道:“说真的,你不打算去接待几名客人,来打发一下这漫漫长夜?”“那等庸俗之徒,还不是眼馋奴家身子。”点酥娘的樱唇勾勒出不屑弧度。“说得甚是有理。”那侍女道,“说得我愈发想出去了,不知道那两人能不能追上那几个少年。”“我觉得不会。”点酥娘摇头道,“他们两个,一个农夫,一个乞丐,又身无分文,说是要去看那赵宋和南蛮之战,实则不知道风花雪月去了,肯定会把人跟丢了。”侍女点头赞同道:“还是你懂他们。”点酥娘笑道:“好歹我也是这鸾凤居头牌,什么样的男子没有见过?他们两个的把戏,其实我早就看穿了。”侍女蓦然道:“没钱的男子,你应该没见过。”点酥娘想了想,觉得好像挺有道理,自己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哪一个不是非富则贵,哪一个不是跪着求着要来见自己一面。可是,那又如何呢。那些人,终究不是自己想见的人。想到这里,倾城女子蓦然一声幽叹。侍女感受到她的叹息,这种感觉她早已熟悉,顿时道:“又在想他了?”“我也想不想。”点酥娘道,“可是这九年来,似乎已经习惯了。”侍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脑海里忽而出现那道身影。那人站在小巷尽头,替自己解决了几个小毛贼,而自己以为他是在上演英雄救美的把戏,于是便取笑了他几句。后来,这位以侍女身份隐藏在此的墨家少主,才知道他的名字。兵家,白离刃。自此,这个名字便一直在她心里,没有刻意地想起或忘记,只会偶尔出现在她脑海中。就像那个人的名字,九年来一直都在点酥娘的心里。她蓦然明白点酥娘的感受,问道:“他说五年回来,已经将近第二个五年了,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若一个五年不够,那便再等五个五年。”点酥娘肯定道,“不过那时候,我早已人老珠黄了吧。”“知归期否?”“不知归期。”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侍女想起那人给点酥娘留下的诗文,想起那人和点酥娘之间的故事,又想起那个此时正去往拒南关的青年,心里不禁对这诗文之意有了更深的感受。当时未懂诗中意,再听已是诗中人。想到此处,侍女蓦然也叹息一声,道:“看来,你今夜也不打算接客了吧。”“不接,奴家没心情。”点酥娘头枕玉手,道,“就让他们,痴痴地等吧。”“有理,那我们今夜做什么?”“赏风月,嗑瓜子,聊聊天,一起睡觉。”“如此甚好。”点酥娘蓦然道:“对了,明天想去樊楼一回吧。看看那杂家大小姐,瘦身成功没。”侍女道:“如此也好,而且樊楼的东西,可好吃得很。”“不吃,会胖。”“你是赵宋第一美人儿,那自然不能多吃。”侍女笑道,“那就交给我来吧。”一名绝色美人,一名小小侍女,在湖畔小楼闲扯着,偶尔谈谈风月,偶尔伤春悲秋。鸾凤居头牌点酥娘,完全不在意那门外等候的众多千金客。在她看来,纵有金银万两,若不是意中人,又有何用。鸾凤居的夜色正浓,小楼里的人儿悄然入梦。远在千里外的人儿,不知走到了何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