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沉默的人,一旦不再沉默,终究会惹来更多的惊讶。
自从眼前的这名女子担任凤炎古庙庙主之位后,曾经以笔墨抒怀,以词文传世的当朝第一才女,逐渐逐渐变得沉默起来,几乎再也没有发表过任何诗家之言。
当她在今夜主动提出意见时,不仅是两位当朝宰相感到诧异,连国君赵霁也颇感好奇,问道:“不知庙主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庙主身处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内,处于这清雅别致的御书房内,蓦然觉得这里再好,终究不及当年那闲适自然的山水和干净明亮的小居。
她想起那天夜里,在那个亡人的灵位之前,家家主胡九道对她唯一的请求。这几天,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他会提出这样的恳求,而且其目的是为何。
庙主直到如今也猜不透,就像当年也猜不透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惊天举动一样。
庙主忽而的沉默不语,让赵霁愈发感到好奇,也没有在意她没有立刻回话的不敬,再度问道:“不知庙主,有何良策?”
庙主瞬间回过神来,仿佛还是当年那个霸气侧漏的家长老。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般,清声道:“不知陛下,觉得说书如何?”
“说书?”
闻者皆是诧异不已,不明白为何这个立于八雅魁首之位,代表赵宋王朝文艺之道的庙主,会提出如此不入流的建议。
秦相一看国君脸色不太对,当即驳斥庙主道:“庙主此言过于荒谬吧,说书乃是民间俗艺,只在坊间巷里流传,只是市井小民的谈资,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吧。”
国君和王相都保持着沉默,也许是对庙主建议的思索,又或许秦相之言也是二人心声,只看庙主有何理由。
庙主冷笑一声,质问道:“俗又如何?曲高和寡,纵有高雅之士符合,又有几许百姓倾听。正是因为说书通俗,方可为民所喜流传于世。不知两位高居庙堂,可曾于民间走一回,看看那世俗江湖生活?不知两位当朝重臣,可曾到都城的勾栏瓦肆,听过那说书人讲的故事?”
秦相反驳道:“我等为百姓谋万福,早已忙得不可开交,又哪有这么多闲情逸致,到那些俗气地方闲逛。”
庙主道:“若为百姓谋,却不站于百姓之地,不看百姓所喜,不顾百姓所想,仅是凭想象而行事,此于空中楼阁有何异?”
秦相一时无语以对,竟不知如何反驳。
庙主掷地有声道:“你我身处俗世,为何不可世俗?”
秦相无语,不再反驳。
沉默的御书房内,响起了掌声。
国君赵霁拍掌笑道:“好一句身处世俗,为何不可世俗。庙主此言,可谓深得民心,也深得朕心。”
听罢两人交锋的王相,行礼道:“陛下,既然祭典双祭坛,已有诗文这高雅之考,若再一个说书的通俗之考,可谓是雅俗共赏,也能让外朝知我朝的文风之盛。上至高雅才子,下至黎民百姓,皆有所好,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秦相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自己以为替官家问出了心里话,却成为了一个靶子,再加上王相也赞同庙主之言,官家也是大为称赞,那这事可谓是板上钉钉了。
他看着依旧清冷的庙主,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诗文冠绝八大长老的奇女子,而不是一个只有虚衔的庙主。
赵霁喜道:“既然如此,那这另一关就考说书。祭典也是与民同乐之事,那就做与民同乐之事。说起来,朕也很好奇,为何这说书,会让百姓这么喜欢。”
既然国君已经发话,身前的大臣自然不敢反对。既然题材已定,在其后的讨论中,国君为了弥补一下方才对秦相之言的视而不见,也就顺了他的意思,按照他所说的,左右祭坛分别选一个,而秦琅所在的祭坛,自然便选择有利于他的那个题材。
终于决定了考题,赵霁显得全身轻松,此刻就等着好戏开场了。
此时夜色已深,赵霁连日操劳,感到些许疲惫,便先让王相和秦相先行退下,倒是让庙主再多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