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伦的绿眸中,堆积了浓重的偏执。
人民还在忍饥挨饿,高层们却在举办这样的宴会。他们不配享有这些优渥的享受,他们应该得到惩罚。
他也不配。
然而,他只是一名军校生,做不出什么改变。父母并不赞同他对信仰的过分虔诚,而自从奥尼尔神父被无罪
释放,他确信就连教会都成了藏污纳垢之地。
张伯伦从小就很理智,他以自己目前的表现推测,大校的位置,就已经是他未来的极限。
他看向苍穹,他期待神能够像预言中那样重临人世,对他们所有人做出最终的审判。
他相信神必有安排。
到今日,他终于得见。
唐一直没等到张伯伦的回复,颇觉无趣,等他们回到征服号,驾驶着机甲走回机甲舱时,唐忽然从通讯中听到了张伯伦的笑声。
那笑声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唐好奇地问你笑什么?
张伯伦心情太好,不想被唐坏了情绪,掩饰道我们都活着,不该开心?
这话倒还能听,唐没有反驳,想到让大章鱼传送到厨房去的蔬菜,问了个实际的问题张伯伦少爷,你会下厨吗?
顾长安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
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暴走的信息素香味消散无踪,意动期的所有症状都恢复了正常。那种睁开眼就像是灵魂脱壳一样的怪异感,也不翼而飞。
这时,顾长安才察觉不对。
他看不见了。
眼前所见,就只是征服号卧室的正常景象。
顾长安一时竟不知究竟该喜该忧,数秒后,不能保护队友的忧虑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拼命回想昨日剧痛的感觉,想要重新看见。
他回想昨日那位魔术师说过的话。
魔术师说,选择权在你的手中。
魔术师说,我教你口诀,你可一定要记住表演技巧。
顾长安明白了。
顾长安握紧拳头,低声念道no you see
左眼剧痛,无法描述的痛楚从眼球蔓延到全身,顾长安眼看着卧室墙融化消散,征服号的真相在片刻间就要呈现在他眼前。
顾长安即刻闭上眼,低念no you dont
剧痛逐渐褪去,他再睁开眼,一切如常。
顾长安忽然体会到了魔术师在这件事上的黑色幽默。
消失魔术的经典台词。
表演越多,看得越多,顾长安这个表演者,他的人格,他的存在,会真正消失。
这是真正的消失魔术。
顾长安没什么情绪地低笑一声,尽力清理无谓的思绪,洗漱换衣,再三确认遮盖着后颈腺体的人造皮肤没有任何异常,才走出卧室。
他一出门,就栽进了温暖的巨狼里。
谢廖沙小心思如愿得逞,感受到顾长安整一个扑倒在自己身上,尾巴甩甩,不好意思地用前爪捂住了眼睛。
呜~~~
顾长安失笑,在巨大的狼背上拍了一下怎么在这?
谢廖沙的狼态很漂亮,是西伯利亚平原狼的巨大类似种,肩高与谢廖沙的身高等同,是一米九二,身长五米,强悍优雅,全身都是雪白的毛发,只有狼背上是银灰色,银灰色越近后颈越浅,到狼头处就只剩下纯白,不过两只挺立的狼耳上都带了点银灰。
狼脖子上有一个项圈,其实是个纳米空间钮,会自动收纳变狼时破损的衣物,等变回人形时,衣物会原样恢复覆盖人体。
谢廖沙扭过头来,试图用狼鼻子去蹭顾长安,顾长安不确定卧室空气中有没有残留信息素,哪里敢让敏锐的狼鼻子凑近自己,赶紧道别过来。
呜,谢廖沙委屈地扑地,耳朵都趴了下来。
其实,顾长安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谢廖沙将事情说明白。
他没办法向谢廖沙坦白性别,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不论从哪方面看,及时拒绝谢廖沙,都是最好的选择。
顾长安给委屈的谢廖沙顺了顺毛,谢廖沙又精神起来,翻过身,将顾长安整一个圈在怀里,不敢凑过来蹭了,只用一双巨大的灰蓝色狼眼,专注地凝视着顾长安。
顾长安心脏不受控制的悸动,只得垂下了眼眸。
他清楚自己已经对这个大男孩产生了好感。
最好的那个选择,并不是他本心愿意做出的选择。
可他不能将谢廖沙一同拖入深渊,这么做太不负责了。
如果注定要让这个年轻人伤心,那么当断则断,宜早不宜迟。
谢廖沙才二十岁,他应该活下去,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标记一位能够伴他终生的omega,生一窝继承那双可爱灰蓝眼睛的小狼崽。
选择权在他的手中。
所以,他必须做出最好的选择。
也许谢廖沙化为巨狼,不能说话的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这么想着,顾长安席地而坐,伸手拍了拍谢廖沙的狼爪,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谢廖沙将狼头乖巧地搭在爪子上,注视着顾长安。
廖沙,顾长安不许自己调转视线,尽管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谢廖沙难过,话到嘴边,顾长安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你喜欢我,是吗?
嗷呜~
谢廖沙没有想到他的大校竟然发觉了他的感情,他太开心了,顾长安总是拿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他,他还以为他的大校不会认真看待他的表现。
现在,顾长安竟然亲口道破了这个事实,谢廖沙开心到有些兴奋,可顾长安又不喜欢被狼鼻子蹭,谢廖沙只能张开嘴,伸长舌头假装舔嘴,其实是在舔自己和顾长安之间的空气。
顾长安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但还是继续道廖沙,我曾经说过,我不太喜欢其他alpha的信息素。
谢廖沙察觉到了什么,他将前爪收回腹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乖巧无害。
顾长安狠心道我是钢铁直a,只接受传统的ao模式,不能接受双a恋。廖沙,我不会喜欢你。
狼态的谢廖沙不能说话,他一时焦急,急得想去蹭顾长安
,顾长安下意识一躲,谢廖沙受伤地呜咽一声。
廖沙一定伤心了。
会讨厌自己吗?
顾长安看向地面,允许自己流露出一丝难过。
谢廖沙化回人形,他红着眼睛,对顾长安说话时却没有怒气您太狡猾了。您不能趁我不能说话时,对我宣布这件事,您对我不公平。
不公平三个字戳中了顾长安的软肋,他根本没有面对感情的经验,何况是这样一份来自于年轻人的炙热情感,面对谢廖沙的指责,顾长安无言以对。
我,顾长安突然发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谢廖沙挡在了卧室门口的狭小空间中。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谢廖沙的呼吸,他不想再出口伤人,于是伸手想轻轻推开一些谢廖沙,好让自己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