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庄里,占地最广的就是涟漪湖。
从正门进入,一抬眼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微风轻轻拂来,总能闻到涟漪湖清爽喜人的清新香气。
涟漪湖可比宫里的那些小池塘要波澜壮阔得多,从玉泉山一直蔓延至玉泉山庄之外的苍麓原,滋润了附近的农田和土壤。
一眼望不到头。
宫里的楼船是营造司特地打造的,为了改造楼船,这些年营造司单独分出几十名能工巧匠,就为造出更结实耐用的楼船。
这倒也不是为了宫中的贵人们游玩,主要还是为了能在运河上运送更多货物,真正实现南货北通,北货南售的局面。
今岁她们所乘坐的楼船,就是营造司特地改建过的,整个楼船看起来并不多庞大,却就是异常平稳,便是舒清妩这样的孕妇端坐于上,也不会觉得分外颠簸。
这一日除了凌雅柔,郝凝寒也一起登上楼船。
舒清妩跟她们俩个坐在一起,吹着涟漪湖温柔的风,听着不远处甲板上的折子戏,颇有些意境。
郝凝寒的身体已经全好了,但行走仍不那么便利,不过她也基本不用宫人伺候,行走坐卧皆能如同常人。
舒清妩看她脸色不错,便笑道:“近来你身子越发康健,过些时候也跟咱们一起去爬山吧?”
“倒是可以的,”郝凝寒也笑,手上剥瓜子,“咱们慢些走,我可以跟上姐姐们,就是不能走太长时间,最多只能半个时辰。”
凌雅柔就挑眉说:“就是你能走,咱们的贵妃娘娘也走不了,若是多走一刻,说不得陛下都要飞到山上训斥咱们俩个。”
“我可惹不起他哦。”
凌雅柔这么一说,三个人就笑成一团,舒清妩颇为无奈:“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紧张,原瞧着也不是这样性子的人。”
虽说对萧锦琛没什么好感,但凌雅柔还是硬夸了一句:“毕竟做父亲了,要比以前要稳重许多,但你也得好生教导他,将来孩子生下来,别成天板着个脸,跟个冰块似的。”
舒清妩忍不住笑出声:“陛下平日里还是很温和的。”
凌雅柔:“……呵呵。”
她才不信呢,就萧锦琛那样子,不把孩子吓哭就不错了,还温和,温和个球球。
不过还不等凌雅!雅柔继续编排萧锦琛,就听舒清妩问她:“说起来,雅柔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陛下已经许诺待你们寻到如意郎君,便由陛下赐婚,你们先挑着,调好了告诉我一声便是。”
凌雅柔一下子被打断了思路,想了好半天才道:“我……我喜欢温柔体贴又可爱的。”
舒清妩:“……”
郝凝寒:“……”
温柔体贴又可爱,可以形容男子吗?
凌雅柔看她们两个一脸难以置信,就道:“我很讨厌男子高高在上的做派,仿佛生而为男就要高人一等,我书读的不好,但我武艺一直都是极好的,若非家里不需要再多个女将军,我也能提刀上战场,拼个校尉当当。”
“男人能做的我也能做,他们不能做的我依然可以做到,既然如此,为何不选个性子好又体贴的,何必低三下四伺候人。”
这也太猛了,舒清妩道:“可这样的男人,又哪里能寻。”
萧锦琛已经算是舒清妩见过最体贴的了,但也只因为前世今生这一遭遇,若是还跟前世一般,说不得两人现在是一样的相敬如宾。
凌雅柔却很看得开:“能寻到就在一起,寻不到就算了,我自己日子好过得很,家里那么多侄儿侄女,将来也不愁无人养老。”
“人生一世不过转瞬,何必委屈自己?”
舒清妩如此一想,倒也觉得她所言颇为有理:“你说得对,随心所欲便是。”
另一边的郝凝寒一直安静听她们两人说话,待听到随心所欲四字,心中颇为感念。
舒清妩看她有些欲言又止,便道:“凝寒如何想的?我知你想去游历天下,只你孤身一人,到底不甚安全。”
郝凝寒抿了抿嘴唇,这段时候她同舒清妩跟凌雅柔经常一处玩,两外两个都是洒脱性子,她也渐渐跟着开朗起来。
加之重病痊愈,大难不死,心性更是开阔,今日既然说到未来之事,她便也索性坦言而出。
“其实……其实我觉得徐大人那样的就很不错。”郝凝寒这么一说,脸蛋儿立即泛起红云。
舒清妩跟凌雅柔对视一眼,两个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年轻英俊的徐思烨徐太医。
不过凌雅柔到底经的事多,只说:“你的病是他治好的,这些时候也只同他一个人相处,难免有些……”
! 郝凝寒大病一场,在病中一直是徐思烨在照顾她医治她,她会在徐思烨身上倾注更多的感情,也在情理之中。
凌雅柔现在也知道她以前如何惧怕男人,若是真的因为徐思烨医治好她的病而移情,以后反而会出更多的问题。
凌雅柔是三个人中年龄最长的,看似最洒脱,却也最坚定,她所认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更改。
现如今她如此言,郝凝寒也没生气,却认真道:“倒也不是因为他治好了我,在昏迷那段时间我就一直知道他在努力医治,当时只觉得他很敬业。可这段时间,兴许是能说说话,彼此之间有根深的了解,我才略有些动心,不过也只是动心而已。”
郝凝寒垂下眼眸:“毕竟,我心里已经定下了未来,将来我一定要去看看大齐的风土人情,为许多生活不易的少女尽一份力。待到成长起来,我再回书院教书,再说,我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
“或许,他只是把我当成是一个普通的病患,尽力给我治病,这本来就是他的差事,我同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
大难不死之后,郝凝寒很看得开。
郝凝寒笑了:“你不用担心,感情这些事,对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再说徐大人已经升为太医正,前途似锦,便是真的对我有些意思,大抵也不能跟我一起离开盛京。”
她这么说的时候,目光里只有平静。
什么情情爱爱,什么婚姻美满,对她来说,还不及现在康复重要。
她现在长时间行走还要喘上一喘,在自己还没养好之前,一起都是虚的。
舒清妩握住她的手:“人最贵便是能想开,你们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曾今的她正是因为想不开,才走错了路,她不希望自己的好友步自己后尘,只希望她们能开朗健康,幸福一生。
无论身份如何,也不论处境如何,更不论身边的男人如何。她到底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待到麟儿降生,人生便也算圆满。
聊完这些心里话,三人就开始说近来宫里的事。
凌雅柔道:“听闻太后娘娘!娘的病好些了?没闹着要来玉泉山庄?”
舒清妩垂下眼眸,淡笑道:“怎么没闹?太后娘娘的病确实好些了,不过她脸上的那道伤口一直留有印记,得需补很重的面脂才会消下去一些,却也能让人依稀瞧出来。因为这道伤疤,太后是怎么都不肯出慈宁宫,只是成日里往玉泉山庄递折子,让陛下回去看望她。”
萧锦琛疯了才回去看她。
“陛下就让隆承志好生医治太后,务必让太后康复如初。”
这么一来,皇帝陛下的仁孝简直让满朝文武感动。
凌雅柔嗤笑道:“这老虔婆一日不作妖心里就难受,便是到了这地步,还整日里让人不痛快。张采荷没去看看她?”
说起张采荷,舒清妩就忍不住笑了:“张采荷根本就不理她,只要她说自己病痛要张采荷侍疾,张采荷立即上报自己染了风寒,决计不肯踏入慈宁宫一步。”
曾经和和美美亲密无间的姑侄两个,现在也成了最冷漠的陌生人。
郝凝寒犹豫地问:“端嫔娘娘也不还家?”
张采荷没跟来玉泉山庄,似乎对归家这事也不怎么上心,她的折子是最后送来的。
舒清妩淡淡一笑:“她说回家也没人能说话,还不如去和阳的玉明书院,她虽然学识不出色,武艺也不利落,但是她会算账,怎么也能给和阳帮忙。”
张采荷这人,现在倒是让人瞧着顺眼起来。
凌雅柔点点头:“只要她跟和阳别每天都吵架,倒是个好归宿。”
三人这么说说笑笑,听曲喝茶,一整日便悠闲度过。
待到晚间时分,楼船停靠在小码头上。
凌雅柔跟郝凝寒下了楼船,等了差不多两刻工夫,萧锦琛便上了船。
他刚一来,还不及坐下说会话,倒握住舒清妩的手看她是否有恙。
舒清妩抬头看着他笑,眉目晴朗,面色红润,端是健康。
“陛下这回放心了吧,臣妾无恙,今日午膳!膳也用了不少的,陛下想必都知道。”
萧锦琛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回去休息两日,待沐休了朕先陪你去爬山。”
说是爬山,玉泉山的山路其实早就修过,一点都不难走,用半天工夫能爬到最矮的观景台,也不会多累。
舒清妩立即眉开眼笑。
看她如此跟孩子说话,萧锦琛的眉眼也温柔下来,他心里暖融融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软绵绵的小肚子。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萧锦琛叹道。
舒清妩把手覆在他手上,萧锦琛炽热的掌心也温暖了她的心。
“很快的,说不得一晃神的工夫,他就会叫父亲母亲了。”
然而舒清妩的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
就在舒清妩以为整个孕期都会平安过去时,她终于开始孕吐。
大约就是爬山回来的第二日,她早上醒来就没什么胃口,看着琳琅满目的早膳也一点都不觉得饿,甚至还有一些恶心。
一开始舒清妩并没有在意。
萧锦琛现在为了陪她用早膳,都是晚一些去前头的书房,这会儿正在她身边用膳。
舒清妩先是喝了口茶,努力让自己胃里舒服一些,然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喝小米粥。
小米粥没有什么怪味,配上御茶膳房新做出来的酱瓜,倒也能压一压口里的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