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吧。
下次有机会,就轻轻摸一下。
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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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侍寝之后,舒清妩的日子明显好过起来。
西六宫角房的管事黄门又笑眯眯送来一车红萝炭,说是之前少了数,赶紧给小主补上。御膳房那边的御厨也很懂事,每日的膳食立即就多了花样,瞧着也不再是学徒练手,应当是御膳房的大师傅亲自上手。
他们如此殷勤,云雾还挺不得劲,跟舒清妩念叨:“小主,他们这些人也太见风使舵,原来恨不得绕着咱们锦绣宫走,现在眼巴巴一个个凑上来,一声声小主叫得那叫一个亲近。”
她本就是个小性子人,舒清妩便安慰道:“无妨,管他们如何想,咱们自己好好过日子便是。”
嘴上如此说,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舒才人确实很高兴。
她身上的那种欢喜,从眼里眉间四溢而出,让人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欢笑。
锦绣宫红火,旁的宫室就要受冷落,之后的日子里,偶尔宫宴舒清妩也被针锋相对,她倒是都很平静。
外面的是是非非,只要不是太过牵扯到她自身,她也不怎!么去关注。
四月时,碧云宫中的郝美人重病,舒清妩想着也曾说过话,便去看望她。
当时郝凝寒躺在病床上,受成一把骨头,她无精打采睁着眼睛,目光里只有沉沉死气,再无生机。
舒妩柔声道:“郝妹妹,你好好养病,待夏日来临,你就能好起来。”
“舒姐姐,你是唯一过来看过我的人,”郝凝寒苦笑道,“我这样的人宫里太多,死了就死了,没人关心。”
舒清妩心里很不是滋味。
虽然跟郝凝寒不至于同病相怜,但毕竟也是说过话的旧相识,就看着她这么枯萎,只要是人,心里都会难过。
“你别这么想,我还关心你啊,”舒清妩声音轻柔,“听说你病得起不来,我不就过来看望你,希望你早日康复如初。”
说到这里,她咳嗽一声:“我们都没有得力娘家,只能靠自己在宫里苦苦挣扎,我是没有以后了,但姐姐还有。”
大抵因为只有舒清妩过来看她,郝凝寒说了许多心里话,她诚恳地说:“姐姐啊,这宫里吃人的都是人,以后若是有什么,你且躲得远远的,别去乱好心,也别做了替死鬼,这一辈子白活了。”
舒清妩沉默了。
郝凝寒的病怎么来的,她确实不知,宫里也没人传闲话,只听闻她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思虑过重才得了风寒,却不成想竟是一直没有治好。
太医若还是治不好,那就真的没什么希望了。
舒清妩叹了口气:“好,我都听你的。”
郝凝寒浅浅笑了。
她失神地看着舒清妩的脸,喃喃自语道:“姐姐,我这辈子也不知道怎么活着,心里也没什么愿望,如此也不觉得遗憾,便祝你心想事成吧。”
舒清妩捏了捏她的手,看着她入睡之后才起身离开。
次日,宫人来报,说郝美人于今晨重病不治,撒手人寰。
原本舒清妩跟郝凝寒并没有多亲近的关系,也不是什么闺蜜挚友,可郝凝寒的死却让!让她不知为何心痛难忍,那一段时间总是走神发呆。
云雾和云烟哄她,说郝凝寒身体本就不好,让她别多想。
舒清妩却摇了摇头:“什么好不好的,若郝美人真的孱弱,也不会被选入宫中,就连秀女都当不成。”
“好了,我也只是感叹罢了,”舒清妩轻声哄道,“过些时候就好了。”
不过到了五月天,宫里开始忙碌去玉泉山庄的事,她自己有了事情做,不怎么再去想郝凝寒,便就好了些。
之后就是在玉泉山庄的轻快日子。
在舒清妩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哪些岁月可以跟玉泉山庄比,在这里的几个月中,她见了所有没见过的亭台楼阁,坐了楼船,也跟着萧锦琛一起钓过鱼,虽然最后一条都没有钓上来,可她心里很满足。
这几个月,她晚上入睡之后,做的都是美梦。
萧锦琛大多都是问她最近玩了什么,又或者用了什么,总归带着些许关心的。
舒清妩不知不觉沉沦其中,她经常会想,陛下对她是不是不一样呢?
可每当这时候,郝凝寒的死就如同一个警钟,在她心里反复敲响。
这些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就这么小心翼翼藏在心里,依旧做她温婉贤淑的舒才人。
十月初,御驾回銮。
一回到长信宫,萧锦琛便大封后宫,舒清妩跟着升为舒婕妤。
升位之后,日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大抵因为萧锦琛召她侍寝的次数最多,宫里内外都对她异常热络,隆庆二年这个寒冷的冬日,她宫里炭火隆隆,一点寒意都无。
日子,就在一日三餐,晨昏定省里度过。
舒清妩自己也数不清自己在宫里多少个春秋,望见过多少次初阳,只是有一日突然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德妃娘娘了。
此时她住在灵心宫前殿,原来住在灵心宫的骆安宁和齐夏菡都被挪去望月宫,灵心宫只住了她一个人。
这!些年,宫里沉沉浮浮,升上来许多人,沉寂下去更多的生面孔,萧锦琛少来后宫,后宫看上去确实要冷清许多。
但只有身处于后宫的她们,才知道这份冷清之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这些年,郝美人病故,王美人得了病,常年靠吃药续命,吴昭仪怀了皇长子,最后还是没能保住,不仅坏了身子,这些年也不怎么再出来走动。
有的人却越走越高,比如她,也比如宜妃凌雅柔,又或者贤妃谭淑慧。
她从来不肯主动出手。
但箭射到身上,她也会反击,只是大多数时候,她都选择做一个旁观者。
有人求到德妃娘娘面前,她不知道要如何去挽救,就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不去管旁人的死活。
偶尔午夜梦回,她总觉得自己手中鲜血淋漓,良心的谴责一日深过一日,她总会觉得,自己才是真正让对方坠入深渊的根源。
作为正二品德妃娘娘,又是陛下最眷顾的宠妃,舒清妩明明可以匡扶正义,挽救那些无辜者,可她最终还是胆怯了。
她害怕自己会被牵连进去,如同郝凝寒那般凋零在长信宫灿烂的春日里。
她嘴上说着不能放弃,要为家族,要为爹娘努力,可心底深处到底如何想,只有她自己知道。
舒清妩很清楚,她是个自私的人。
她不想离开萧锦琛。
五年深宫生活,她从才人一步步爬到德妃,能有今日的风光,实在很不容易。
她心里很明白,她高高站在上面,只要一个破绽,就会被人立即拉下马去,说不得也跟郝凝寒一般,一个人孤零零死去。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
不过,这还不是让舒清妩最害怕的,她担忧的是从她们这些秀女入宫开始,五年过去,萧锦琛依旧膝下空空,无一儿半女。
舒清妩很着急,作为德妃娘娘她有责任抚育皇嗣,可无论是她还是其他几位妃嫔,皆无消息。
若非当年吴昭仪曾有身孕,太!太医院也一直坚持萧锦琛并无大碍,否则宗人府早就坐不住了。
转眼又是一年冬日,舒清妩此刻正坐在窗前看折子,自打她成为德妃之后,太后便成了甩手掌柜,把宫事分给她们几个妃娘娘。
舒清妩性子严谨,不肯轻易落人口实,每每都尽心尽力,一忙就是一整日。
今日她也是想如此度过,谁知刚坐下没一会儿,管事中监就进来禀报道:“娘娘,刚太医院来信,说是郑选侍有喜,请娘娘过去看望。”
可少顷片刻,她还是努力展露出温柔的笑:“这是大喜事,让云烟备好人参灵芝,本宫这就去看望。”
待到了郑选侍所住的望月宫,舒清妩老远就看到了其他两架步辇,估摸着凌雅柔跟谭淑慧也应当得了信,便也没多说什么。
此刻的望月宫很热闹。
舒清妩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心里依旧针扎一般疼。
为何不是我?
明明陛下最常来灵心宫,明明她是最受宠的那一个,可她肚子就是没有动静,那么多汤药喝下去,留给自己的却没有欣喜。
只有难以言喻的苦涩。
云雾担忧地看着她:“娘娘,咱们进去吧。”
舒清妩小声叹了口气,随即却又扬起笑脸,道:“进去吧。”
待进了望月宫西配殿,舒清妩抬头就看到萧锦琛正坐在明间的主位上,脸上难得有了些笑意。
那笑不是对她,也不是因为她,这一刻,舒清妩觉得刺眼极了。
可她却依旧什么都不能说,她只上前两步,笑着对萧锦琛行礼:“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见她来了,萧锦琛这才略收起脸上的浅笑,他顿了顿,似乎不知要跟她说什么,少顷片刻才道:“你来了,过来坐下吧。”
舒清妩走到他身边,也稳稳坐在主位上。
只有在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离他最近。
这个位置,她不可能也不想让给别人,无论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