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琛可不是先帝那般的仁慈皇帝。
阁臣们在先帝手里头舒服惯了,在当今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身边还不怎么适应,不过他们都是老臣了,萧锦琛一般给点面子,他们自己又比较懂事,这一年多来倒也相安无事。
可今日萧锦琛一看就意有所指,韩立信还跟以前一样含糊了之,萧锦琛自然是不满的。
所以,刚才那句话也说得分外不客气。
韩立信这才明白过来,然而为时已晚,只能立即跪下给萧锦琛行礼:“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未曾深思,还请陛下责罚。”
他有个有点,就是知错能改,萧锦琛也不是为了打压一众阁臣,便摆手道:“起来回话。”
韩立信这才松了口气,颤颤巍巍起身之后,倒是不敢再含糊其辞。
“回禀陛下,臣以为俟大人所言甚是,只今日百禧楼中谭美人不仅袭击刺杀淑太妃,甚至还言语指控,道淑太妃才是幕后主使。她不仅指使谭美人构陷宫妃,还意图杀人灭口,如此一来,赵家便也不能独善其身。”
反正都开了口,干脆就按照陛下想听的说吧。
韩立信继续道:“臣以为,谭美人所作所为已是德行败坏,不敬先租,淑太妃若慎刑司实查明确,也是霍乱宫闱,其心可诛。两人无关轻重,只看结果,若谭氏一门牵扯其中,那赵氏满门也当以共罪论处。”
这话说白了,就是萧锦琛想要让这两家不好过,那就让他们一起败落,家家户户都一样,没得商量余地。
萧锦琛脸色这才缓和下来。
有了前头这一番铺垫,朝臣们一下子便明白皇帝陛下的意图,便接二连三开口,后续的讨论就顺畅许多。
再说,谭侍郎为官多年,在朝中并非只有朋友,他的下作手段许多朝臣略有耳闻,都为之不齿。现在能把他拉下马,大多数弘股之臣心中都是畅快的,他们跟谭家没有利益牵扯,说起话来便颇为利落。
那些说话藏着掖着,目光躲闪的,萧锦琛也都看在眼里。
跟谭德忠牵扯过的人,一个都不能跑。不过只要开始清查谭德忠,耐心细致,就能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这些德行败坏的蛀虫一个个从泥里挖出来。
萧锦琛慢条斯理喝着茶,看着眼前这些人,心情倒是颇为畅快。
等朝臣们议论完,谭德忠的顶头上司,工部侍郎才缓缓开口。
“回禀陛下,谭侍郎是臣的下属,一直以来皆是内敛恭敬,臣只以公事评判,未曾关心下属家中德行,是臣的失职。此番若谭侍郎最后经查确实立身不正,德行有亏,那臣也无颜再立足朝堂之上,待陛下选出适合继任者之后便请辞还家,还请陛下恩准。”
工部尚书是六部尚书中年纪最大的一位,他跟谭德忠公事多年,也算是薄有交情,却全然不知谭德忠家教竟至如此,看着慎刑司呈上来的谭美人口供,他简直气得浑身发抖。
他的人品盛京之中
人人都知,属下居然是这种禽兽之辈,若他亲自看透还好说些,可共事如此多年却丝毫不查,这才是他心里难受的地方。
工部尚书叹了口气:“陛下,臣老了,老眼昏花,识人不清,当不得尚书二字,也无法为陛下分忧解难,是时候该让年轻人们为国效力了。”
老尚书如此开口,就连萧锦琛也坐正身体,显得分外敬重。
他道:“钱爱卿一向忠心耿耿,朝野上下有目共睹,便是谭德忠于私有亏,也并非是钱爱卿的过错,还望钱爱卿毋须太过自责。”
萧锦琛如此推心置腹,老尚书也只是行礼退下,摇头叹气。
谭德忠这事,对他打击很大。
人各有志,且老尚书确实也快到致仕的年纪,提前荣归故里也并非不可,因此,萧锦琛就没有多劝,把目光转向了首辅宋景耀身上。
宋景耀全程都未曾多言。
直到萧锦琛这么清清浅浅看他一眼,他才躬身上前,一步站稳。
他一出列,泰安阁便立即安静下来。
宋景耀先对萧锦琛行礼,然后才道:“陛下,今日百禧楼一事,臣经刚刚这一场御前奏对,大约全部明悟。其一便是谭美人确有当众伤人、构陷宫妃、谋害皇嗣等事,其虽以自裁赎罪,但其家族却不能幸免,尤其有谭美人生前口供,谭侍郎是否有结党营私,拉拢朝臣,德行败坏,不睦宗亲等罪过,还需仪鸾卫跟刑部再查。若证据属实,当数罪并罚,夺位抄家,发配边疆。”
宋景耀一开口,就听得人满心舒坦。
这位辅佐了两任皇帝的首辅,从不叫皇帝陛下失望。
宋景耀缓了缓,继续开口:“接下来便是淑太妃之事,如今慎刑司只查出淑太妃确实派人暗杀谭美人,至于谭美人供认其他事由俱无实证,然而若非真有利益纠葛,淑太妃又何至于去暗杀一个被幽闭的美人?因此只这一件证据,也可推敲早年事由,谭美人所说重华宫一案,因牵扯众多,时间太久,还是交由慎刑司详查为好。”
重华宫一案,牵扯到了太后,所以仪鸾卫不能出手,大理寺和刑部也不方便过问。
宋景耀这么一说,场面立即就清晰起来。
谭家一定要倒,赵家全看陛下的心思,若重华宫之事真有新发证据,那么赵家一定会自此倾覆。
皇帝陛下再不喜母族,也到底血脉相承,他总要周全太后娘娘的脸面。
首辅大人这么一总结,其他的朝臣便也纷纷点头,倒是没人当着萧锦琛的面夸奖。
开玩笑,当今这位最恨结党营私,若是巴结到陛下眼前,他们也混不到如今这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