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都要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有些事真的说不通。
他们所坚持的规矩能一直坚持几十年,并且年纪越大越固执,简直可以称呼一句老顽固。
舒清妩压根就不会为这种老顽固生气,她只是颇为高雅地坐在御台之上,淡淡看着台下众生。
台上台下,皆是大戏。
跟舒清妩一样,萧锦琛也颇为淡然。
听到这老顽固的话,萧锦琛显得颇有些兴致:“这位……”
国子监祭酒立即就上前禀报:“这位是兴安省李定康。”
萧锦琛低头翻了翻案头的卷宗,然后抬头对这位老顽固说:“李贡生,你为何有此一问?且知殿试一事关于你们每个人的前途命运,御前奏对必要完美无缺。”
言下之意便是,他浪费了自己的御前奏对机会,也浪费了别人的。
听到这话,他身边的几个贡生都略有些不满。
大家也是没想到,他说点啥不好,突然起身说起了什么男尊女卑的事来。
这是大齐刚立国时就定下的规矩,对大齐来说就是国法,也是家规。高祖纯皇后可以南征北战,可以主持科举,那为何其他女子不成?
私下里说一说议论一番倒也罢了,但在大殿之上,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实在是有违人心。
果然,萧锦琛话音落下,就有一位年轻的书生站起来反驳他:“这位李贡生,今日殿上就有一十八位女贡生,你以为她们的会试成绩如何?是否皆不如你?”
老贡生顿时面红耳赤,他自持年纪大,在县学里的年轻贡生们都不好当面反驳他,对他只能忍让。
他习惯了旁人的“尊敬”和“退缩”,总觉得天底下的人都得如此,便是皇帝,不也只是个年轻娃娃,难道还要不给他脸面。
然而他却想不到,皇帝根本就没必要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那个年轻贡生原来根本不认识他,只是被萧锦琛这么一提醒,顿时觉得这老头面目可憎。
明明大家可以讨论些实事民生,可以让陛下看到自己身上的优点,现在被这老头一弄,又只能退回到百多年前的殿试评议上去。
难不难受,窝不窝火?
那年轻贡生这么一想,言辞顿时就犀利起来:“您都是这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是看不清实事,女子能经商、科举、读书、学医,甚至可至军中为将,又为何不可坐于朝堂之上,听一听御前奏对?”
年轻人语速快!快,说话清脆犀利,他一语中的,让那老贡生差点没气昏过去。
“你!你强词夺理。”
他最后只能如此一言。
原本只是想在殿试上让陛下看到自己,听到自己不一样的声音,却被这毛头小儿搅和黄了。
老贡生自然是气不过的。
然而看不惯他的不止是那年轻贡生一个,坐在第一排有一位三十几许的女贡生起身,先对萧锦琛和舒清妩行礼,然后才去看那老贡生。
“这位李贡生,请问您会试多少名?”
这位三十来岁的女贡生头上戴着平定四方巾,看不出是否成亲,但她跟其他的女贡生不太相同,她是在场十八位女贡生中唯一一个穿着袄裙来的。
书院里也会发正式的袄裙学服,可大凡女子学生都是私下改为男式长衫学服,以免被人指指点点。
这位女贡生倒是很坦荡。
舒清妩颇为认真看了她一眼,也低头去翻卷宗。
国子监祭酒立即道:“娘娘,这位贡生是盛京胡秀娘。”
舒清妩点点头,翻到盛京这一本,飞快扫了一眼。
胡秀娘今岁刚刚三十二,已成亲,膝下有一儿一女,家住盛京西市新巷口。
舒清妩颇为意外,抬头看了看萧锦琛。
萧锦琛对她道:“继续看。”
此时台下,那老贡生似乎完全没有听懂胡秀娘的问话,自顾自得意洋洋:“老生二甲一百一十三名。”
本次殿试一共取会试前二百四十八名,也就是说,这位李贡生成绩不上不下,刚刚好在中间位置。
难怪这么得意呢。
考了三四十年,就今年取中了贡生,肯定高兴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若他再清醒一点,没那么兴高采烈,一定能清醒的认识到,胡秀娘之所以会站起来问成绩,肯定是因为相当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