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北冥传人,我们藏得如此深,还是被你发现了!”倾城淡然一笑,笑容中仍有几分病态。
出现在墨沥面前的是一男一女,男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而那女子长得实在是美,美到摄魂,只是这份柔美中带着几许病娇。这一男一女墨沥昨晚也算是见过的,凭着修士的内门摸骨的术法,就知道这二人不是凡人,若不是银发少年的事,他还打算前去与这二位打个招呼,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面了!
他与这二人是初次见面,能被人找上,恐怕是与那位银发的少年有关,昨日那银发少年可是与这位姑娘一同来的,说不定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二人各怀心事揖了一礼。
率先开口的是墨沥,“姑娘虽是散了不少修为,但还能维持成这样,可见修为实在是高深,恐怕……”墨沥顿了顿,抬头看去却被倾城身上的上神之光,晃得睁不开眼,这女子竟是上神?
不过也不足为奇,毕竟散了不少修为还能跟踪自己的,肯定不是等闲之辈了,放眼四海九州三界之内,能成为上神的本来不多,只是不知自己眼前的这位是何方之神?
虽然他不认识多少上神,但古籍也看过不少,像涂山九尾狐族天生就是神族,还有九天龙凤一族,虽然一时间还不知自己面前的这位容颜一绝的女子是何神籍,但还是依照北冥一族行了拜见之礼。
倾城也回了礼,“你不用拜我,我不是什么上神,我是有事找你帮忙,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解我心中疑惑?”
“上神请问。” 墨沥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二人并排而行,按照以往修然对这种打探别人隐私的事情一向很感兴趣的,可今日却一反常态,远远的跟在后面并没有跟上前,似乎对前面二人的谈话毫无兴趣,当然也只是别人以为不敢兴趣而已。
“不知上神所问何事? ”墨沥与倾城始终保持着一肩之隔,不敢离得太远,又不敢靠得太近。
“昨日你称那个银头发的人为白邪师兄,他到底是何人?又师承何处?”倾城开门见山,也不想多绕弯子,毕竟腹中的妖果越长越大,她没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如果再不想办法除掉话,只怕会给自己带来祸端,说不定还会给三界带来一场灾难,所以她不想浪费一点点时间。
原先墨沥还以为倾城知道那银发男子的来历,听了这番话,心中有些失落,但也不好过于表示,毕竟这上神与白邪师兄是敌是友都还不明,是万万不能将白邪的事给说出去的,如是友兴许还能一起想想办法,可若是敌的话,那就是害了白邪,“原来上神是为了那人而来,昨日之事是小仙不才,可能是与师兄太久不见,一时认错了人,若是给上神带来了什么困扰,实在是抱歉,不过我看那少年是与上神一起出现在云水涧,还以为是上神的故交,不过以上神的身份背景,不知是如何认识一介凡人的呢?”
“不怎么熟,半路上突然出现的,以为是谁家走散了的,既然你不认识,那是我打扰了,我还有别的事,就此别过!”
“等等,我见上神有些病容,不知上神是不是身子不适?在下认识一位神医,专治疑难杂症,若是上神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为上神效劳!”虽然倾城轻描淡写你说是半路捡到的,可他看那银发少年看倾城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既然自己分辨不出来,那么不如就让天枢师伯来处理,就算师伯也辨别不出来,还有师尊太上真人,当然他不仅要带上这位上神,还有那个残疾人也要一起带上。
“我这病很是奇怪,这天界的神医看过都束手无策,不知墨公子说的这位神医师承何处?名号是……”这九州之地还有她没接触过的神医?这让倾城有些好奇,若真有的话,那就可能是瀛洲的……
“我认识的这位神医,是瀛洲的天枢师伯,也是太上真人坐下的第三弟子,他平日为人低调,又极好音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三界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他还会给人治病,不知上神是否信得过我,可愿随我走这一遭?”
听到天枢的名号,倾城眼神躲闪,只见她微微低了下头,她当时消除了很多人的记忆,不想让人记得有关于她与妖王前世今生的宿命纠葛,不想让人记得三世的倾覆之灾,更不想让人记得那些蚀骨疼痛之感,可当时她本就法力有限,修为散落,真元化作彼岸花,以此救世,自然没办法消除所有人的记忆,就比如她还记得自己在瀛洲有一位师父,而这位师父就是墨沥口中的云淡风轻喜好音律的神医天枢。
她不敢去瀛洲,也不敢去触碰回忆。甚至更害怕去面对这些,谁知离他们很远的修然突然窜了出来,“既然是神医,又是瀛洲太上真人的弟子,自然是要去信得过,我这位姐姐若有幸能得天枢师父的医治,想必这腹痛的毛病也能药到病除,既然如此那就有请这位小仙官带路吧!”
“修然,你能不能干点靠谱的事情啊?你可知道我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天枢师父了……”倾城瞪了修然一眼,果然是猪队友,这一路上可随时随地都在坑她。
“你不是想知道那人的身世吗?去瀛洲估计是最好的,而且天枢又是神医,正好于你有利,这不是一举两得吗?若是瀛洲也治不好你,咱们再去蓬莱也不迟!”修然自然有自己的考虑,更何况虽然倾城没有开口明说,但总归是想见见自己的师父的,还有他感应到自己要找的人说不定就在瀛洲。
墨沥载着他们二人御剑,须臾之间就三人就已到了东海,东海此刻如同死海一般,毫无生气,凌空之上,看着曾经很是浩大而热闹的四海之首,如今竟是如此萧瑟,心中不由得感慨一番。
“想不到,东海也成了这番模样!如果没有那些事,又该有多好!”墨沥眼中有些失落,还有些难过,也许是想到北冥了吧?幸儿如今没有战事,九州大地一片祥和,只是他的白邪师兄却从这个世间消失了,而当世之人却冷漠的将他遗忘。
“沧海桑田,世事无常,如今这人间一片祥和,三界和睦相处,数万年来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不管牺牲了什么,我想都是值得的,也都没有遗憾了!”倾城也是万般感慨,只是如此感慨却有多了宿命之论,特别是说到遗憾二字,心中似有郁结难解,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问她:“你是否当真就没有遗憾?”,所有的遗憾,最终都是过往,她不知道有没有遗憾,只是有一瞬心口空空如也,像是张口的天幕怎么也填补不了的空白。
“有什么好感慨的,只要大家都活着就好,走了,我们该去瀛洲了!”修然友好提醒,与其感伤过往不如活在当下,或者憧憬未来,浪费时间在这长吁短叹,不如早点去瀛洲,这万一去晚了,说不定又没了。
如今的瀛洲跟昔日不同,昔日刚上岛随处可见练剑打坐的弟子,可如今他们三人都入岛了大半日,竟没看到一个人影。
好不容易在长福殿看到一个小弟子,墨沥就赶忙迎了上去,“这位师弟,岛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都没有看到天鹏师父?不仅没有看到师父,就连其他师伯也没有看到?”
“回墨师兄,今日我们瀛洲出事了?师父与师伯他们都在九天真王宫商量正事,你这会儿来,也算是赶上热闹了,正好一并去瞧瞧……”那小弟子说完,也马不停蹄往九天真王宫奔去。
一听说有热闹,修然也什么都顾不上,紧跟了上去。
九天真王宫的大殿内挤满了人,人群中窃窃私语,殿中躺着一个衣衫不整的老人,那老人眉间一点红,花白的胡子绑成一小戳麻花辫,躺在地上翘着二郎腿,手中拿着一个金色馒头不停的啃,口中还说着一些令旁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我说你们瀛洲这些道貌岸然的仙人,说什么正道正义,竟然在背地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家就养了这么点鸡,就都被你们给偷光了?偷了我的鸡不成,还把我儿子给拐跑了,今日若交不出我儿子,我一定要把你们的丑行公之于众。”
“我说这位老伯,你那个儿子从来都没上过我们瀛洲,我们瀛洲也不可能让他拜师的,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至于你说的偷了你们家的鸡,我们瀛洲堂堂正统修仙大家,怎么可能会偷你家的鸡?你可不要倚老卖老,赖上我们瀛洲……”有个弟子一脸正义威仪,位于天英身侧,虽然年纪尚轻,但派头不小,想必是天英重新收的徒弟,也是这瀛洲仙门的大师兄了。
那老伯貌似不吃这一套,依旧耍无赖,口中还骂骂咧咧的,似乎从未将这正统道修的大家放在眼中,吃着馒头还爆粗口,引得众人极其不适,当他撩起衣袖时手臂上那只绿色的咀虫是如此的明显,等等那只咀虫怎么如此熟悉?
倾城盯着他的手腕看了很久,再看看他眉心的红点,这老伯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上哪儿出了问题!只能简单的初步判断为似人非人。
不过更让修然感兴趣的则是老伯手腕上的绿色咀虫,当时他可是跟踪了那个下棋的许久,最后得知他会在云水涧落脚,才带着倾城去了云水涧。不过那下棋的男子眉心并没有红点,倘若真如那下棋的少年所言,那么这位老伯也是来自南浔,如此一来南浔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两人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刚老伯说瀛洲拐跑了他的儿子,莫非那下棋的男子就是这位老伯的儿子?若是如此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修然挑挑眉,一切都在掌握中。
“我说老伯,像你这种办法在瀛洲可是行不通的,何况这儿可是九天真王宫,你一个老人家,又怎么对付得了这么多修仙者?当然对付这群无耻之人自然是要用无耻之法!”原本藏身于人群中看热闹的修然此时已走入正殿,蹲在那老伯身旁并朝他招招手,“我说老伯,你想不想知道对付这群道貌岸然伪君子的方法啊?”
老伯先是一愣,然后好奇的将耳朵凑了过来,谁知这时修然竟反手抓住老伯的手腕,“我说你这赤鬼王今日可算被我逮住了,这下看你怎么逃!”
修然跟了这赤鬼王也有大半年了,每次都被这厮狡猾而逃,今日在瀛洲的九天真王宫正殿,自然不敢乱来,更何况这里可是有他的命门克星——叶倾城。
“你,你到底是何人?你是如何识破我的?”这位被修然称呼为赤鬼王的老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继续啃着手中的馒头,只是不停在口中咀嚼并没有咽下去,每咀嚼一次手中的绿色咀虫颜色就深了很多。
“倾城,快来帮我!”为了隐藏身份,倾城与修然商定好,在外面直呼其名就好,倾城自然知道这赤鬼王的厉害,就单凭修然一人恐怕很难将其制.服,当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眼前一亮,毕竟这么美的女子,可是世间少有,尤其是天枢,见他扯动了动嘴,碍于人多什么都没说,倾城默默的低着头,取出她的法器玄冥伞,转动着伞柄,这把小巧可爱的伞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低低诉诉,很是好听。
赤鬼王听到这声音,瞬间晕了过去,而他手腕处的绿虫竟越钻越深,倾城收起玄冥伞转过头对修然道,“这绿虫已经与他合二为一,我虽然让他三魂进入沉睡,但一炷香时间就会醒来,你想做什么。就抓紧时间吧!”
其实倾城也不知道修然找赤鬼王到底是要做什么,但她相信修然自有主张自然也不会多过问,而是起身朝太上真人鞠了一躬,“我与修然并非有意冒犯真人,只是情况紧急,还请真人见谅,今日我们姐弟二人受人之邀,才会前来瀛洲叨扰,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各位见谅,只是舍弟好不容易找到这赤鬼王,定是有要事相问,真人能不能腾出间屋子给舍弟?”
其实一开始太上真人就已经看出了那老伯是赤鬼王,正愁不好应付时,修然就跳了出来,主动揽起这事,当然这对太上真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自然也不会拒绝。
“师父,不如就让他们姐弟二人住在我的长清殿吧,正好我那儿也没什么人!”天枢屈身道,眼中流转的情意,是如此的明显。
“既是如此,那你就带他们去长清殿吧,但你要小心,这赤鬼王可是狡猾得很,务必要保护他们姐弟的安全!”太上真人一副明洞世事的样子,让大家也稍微宽下了心。
“是,师父!”天枢应道,便领着倾城二人回了长清殿。
长清殿与数百年前并无二样,东院与西院虽仅有一墙之隔,但却比那时更冷清,刚踏入长清殿,倾城脑海中闪过一些林林总总的画面,这些画面有的模糊有的又很清晰,尤其是看到西院石桌上放着的温炉,倾城轻轻地走了上去,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温炉,温炉似乎有记忆一样,竟在与她互动。
通过温炉,她看到四个人正围在一处吃东西,食物被放在温炉中煮,四个人当中除了自己与天枢之外,其他的两人都看不清脸,也想不起什么来,只是那四人吃得非常非常的高兴,还饮了不少君山桃花醉,林间舞剑,月下弹琴,浊酒一壶,两三友人,点滴情.事,一切宛如少年暮色的梦,很美很纯很柔。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还是身体不舒服?”天枢从见到倾城第一眼,就觉得这女孩与舒漓气息相同,开始以为二人修的是同一宗法,但细细想来定然不是,舒漓只在瀛洲修炼过,所以她是不可能认错人的,这么熟悉的气息,一定是舒漓。
倾城转身朝天枢跪了下去,“师父,我是叶倾城,也是您的徒弟舒漓,师父,对不起,我这么久才回来看您!”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不过没关系,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想回来了!”天枢扶起倾城,一向云淡风轻的天枢此刻竟是老泪纵横,“你们三个都是我的骄傲,尤其是你跟白邪。”
天枢说完往门口看去,“对了,白邪去哪儿了?他没来吗?五百年前你与白邪牺牲了自己,拯救了苍生,才有如今的繁荣太平,三界和睦,九州欣荣,可白邪却在一夕之间消失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倾城木然,很多事情她都不曾忘记,有些就算记得不深刻,但总是在脑海中有些模糊的幻象,可唯独这个叫白邪的,在她脑中始终是一片空白,甚至就连这个名字都陌生得很,“师父,你能跟我说说这个叫白邪的事情吗?好像很多人都认识白邪,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师父你能跟我讲讲吗?”
“倾城,你......”天枢看了倾城一眼,欲言又止,曾经如此相爱的两人,是如何做到彼此不相识的,若是白邪知道,曾经那么深爱的女子,已经不记得他了,又该有多难过?
“你是不是受过什么伤?我见你脸色不对,让为师给你看看!”天枢从上到下打量着倾城,除了看到她修为溃散,真元受损之外,再感受不到其他,若想了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恐怕只有进入她的神识灵海中了,如今的倾城已是上神之身,这灵海自然与别人不同,想要顺利进入还需倾城自愿放弃一切执念,以真元引渡才能成功找到灵海,可这对倾城来说也是极大的伤害!更何况她的真元已经受损了,怕是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倾城犹豫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师父想的是何种法子,她倒不是不愿,而是怕师父受伤而已,“师父,……”
“你说,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你不说我打死你……”西院的某处房间传来修然叱喝怒骂之声,甚至还有一股强大的妖气在四处冲撞,倾城看了天枢一眼,便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可里面的一幕竟让倾城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