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雨在炼狱家的宅子里等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暮西山之际,他才见到一个醉醺醺的中年大叔带着一身酒气晃晃悠悠的走进了炼狱家的大宅。
“父亲!”
原本坐在走廊上和时雨聊天的千寿郎一下子站起身,快步跑到中年男子身边扶住他,“您这么又去喝酒了。”
虽然嘴上说着抱怨,但是千寿郎脸上的神情明显是担忧多过不满。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一把将扶着他的千寿郎推开,千寿郎被他冷不丁的推了一下,脚下的重心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未到来,身下也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相对柔软的触感,杏寿郎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片黑色的布料,他发现自己此刻正在时雨的怀中。
“你就是前任炎柱?”
时雨放开怀中的少年,转过身看着对面那个满身酒臭味的中年大叔,皱了皱眉。
单从外表上看,这位大叔简直就和杏寿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准确来说,是三十年后的杏寿郎,父子三人的长相都极为相似,都是一头金红相间的头发外加炯炯有神的金色大眼。
不同的是,杏寿郎的脸上总是带着火焰般热情的活力,千寿郎则要内向得多,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的,而这位被千寿郎称之为“父亲”的中年大叔,时雨只能从他的身上看到“颓败”“阴沉”还有“生无可恋”,仿佛这世间的种种对他来说都没有了任何意义,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死。
前任炎柱,炼狱槙寿郎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号时整个人顿了一下,而后他抬起头,用那双死气沉沉的金色眸子看着对面的黑发青年,在看到青年身上那件熟悉的鬼杀队制服时,眼底闪过一丝排斥。
“你是鬼杀队的人?”
不等时雨开口回答,他就迅速将视线转向站在时雨身旁的千寿郎,“千寿郎,这是怎么回事?!我说过不要让任何与鬼杀队相关的人员进我家大门吧!”
千寿郎瑟缩了一下,他低下头小声向对面正在气头上的自家父亲道了声歉,“对不起,父亲,我”
“这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进来的。”
时雨不动声色的挡在千寿郎面前,一脸淡定的注视着对面的前任炎柱。
“你家门口又没写鬼杀队的人不准进。”
时雨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再说我也不是空手来的,我还带了见面礼呢。”
他从身后拿出一盒团子,也不管对面的前任炎柱愿不愿意收下,走上前直接硬塞到他怀里。
槙寿郎盯着怀中莫名多出的一盒团子,刚想随手扔掉,对面的时雨就凉凉的来了一句,“这可是浮春的团子,整个东京就只有浮世绘町的那家店里有。”
“”
槙寿郎默默打消了随手丢弃的想法,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吃货,自然听说过浮春的糯米团子,不仅如此,以前他在那附近出任务的时候都会打包几盒带回家,因为他的妻子瑠火一直都很喜欢那家的团子。
想到三年前离世的爱妻,槙寿郎的内心一阵绞痛,如果当时他能够放下手中的任务,多陪伴在妻子的身边,她或许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
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槙寿郎冷冷的看着对面穿着鬼杀队制服的黑发青年,“你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鬼杀队的人。”
他痛恨当年那个身为鬼杀队炎柱的自己,也同样讨厌一切与鬼杀队相关的人与事物。
时雨眨了眨眼,他选择性的无视了前任炎柱脸上的拒绝神色,直接将视线对准刚刚被他强硬塞到这位大叔怀里的装有团子的盒子。
“浮春的团子可不便宜啊,我买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工夫呢”
时雨故意拉长声音,做出一副震惊的样子,“你才刚刚收下我的见面礼,这会就要把我给赶出去,这样不大好吧。”
槙寿郎:“”
他看着手中包装精致的团子,一时间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最后只能愤愤的瞪了时雨一眼,一甩袖子,气鼓鼓的转身离去。
“喂,你等等啊”
时雨看着他愤愤离去的背影,从怀里掏出耀哉交给他的那封信,“信还没给你呢。”
还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完,前任炎柱早走远了。
“我要是把这封信强行塞到他手里,估计会被他直接撕掉吧。”
时雨低头看着手中有些泛黄的信封,自言自语道。
说起来他的义务只是将这封信送到前任炎柱手中,信送到之后这位前任炎柱是拆开看还是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撕掉这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耀哉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前任炎柱看的,之所以会派他来送信大概就是相信他能够让前任炎柱看到信里的内容?
时雨有些不确定的想道。
虽然不知道耀哉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时雨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哥哥,就一定不能辜负弟弟的期待,所以他不仅要把这封信送到前任炎柱的手上,还得让他看到信里面的内容才行。
至于要怎么让那位固执的前任炎柱看到信里的内容,时雨觉得最方便也最快捷的一种方法就是把那位酒鬼大叔给揍一顿,逼他去看信上的内容,但是这么一来,千寿郎和杏寿郎肯定会伤心,他可不想看到两只小猫头鹰哭唧唧的难过样子。
时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千寿郎,却发现他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难过的神情了,时雨有些懵,他还没揍他们的老爹呢,怎么这就开始难过了?
“千寿郎。”
还没等时雨安慰千寿郎,旁边就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时雨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都要缓一会才能抑制住自己想要揍人的念头。
方才还在后院练习的杏寿郎走了过来,他额前与两鬓的发丝都被汗水给浸湿了,看得出来他练习得很认真,他抬手拿衣袖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腰间还挂着方才练习时用到的木刀。
“我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是父亲回来了吗?”
“嗯。”
千寿郎有些低落的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怎么了?”
看出来自家弟弟情绪中的不对劲,杏寿郎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是父亲又责怪你了?”
时雨走上前递给他一块干净的手帕,“那位酒鬼大叔怪他把跟鬼杀队有关系的我放了进来,把他给骂了一顿。”
杏寿郎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时雨口中的“酒鬼大叔”指的是他的父亲,自己的父亲被人说成是酒鬼,杏寿郎也没有生气,只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这样啊,父亲又去喝酒了。”
千寿郎没有说话,只是依旧低着头,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他眼底的难过。
“他一直都像这样酗酒吗?”
时雨望着对面的杏寿郎,少年摇了摇头,“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在三年前母亲去世后才变成现在这样。”
说到这里,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母亲的离世对一家人的打击都很大,父亲从此更是一蹶不振,不仅辞去了鬼杀队的职务,对待他和千寿郎也日益冷淡,终日只会以酒消愁。
时雨愣了一下,难怪他在这间宅子里待了将近一天,都没有见到这里的女主人,原来是已经
时雨多少能够理解杏寿郎与千寿郎的感受,当初养母去世的时候,他那位被称作是“宇宙最强”的养父跪在床前哭得跟个孩子一样,神乐直接在他的怀里哭晕了过去,神威一直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当晚和神乐一起发高烧烧到了40度。
世界上每天都会上演生离死别,但是当这件事真正降临到自己的身上时,才会知道这件事到底有多残忍。
时雨一直很后悔在养母去世的那段时间,他只顾着照料尚且年幼的神乐,却忽视了神威眼中日益积攒的阴翳,哪怕当时只是陪神威打上几架,让他将心中的怨气怒气与伤心全部发泄出来,或许后续就不会发生他与养父决裂的那件事。
但不管是夜兔还是人类,终究还是得向前看,若是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感伤中难以自拔,最终只会连眼前的人与事物也一并失去。
是夜,炼狱宅邸主屋的卧室内,槙寿郎正在喝酒,他旁边的地板上倒着好几个空掉的酒瓶,眼看着他手中的酒瓶也要见底了。
“瑠火”
他低声痛苦的念叨着这个名字,早已被酒精侵蚀得模糊不清的视线执着的望着摆在神龛上的那张黑白色的照片,照片里的是一位相当漂亮的女性,他痴痴地望着照片里那人年轻的容颜,终于忍不住埋头痛哭出声。
在过去的数千个夜晚,他都像这样,企图用酒精来麻痹所有的感官神经,在一片烂醉中或许就能忘掉妻子已逝的事实,最开始是有效的,曾经滴酒不沾的他在喝下一瓶烈酒后迅速昏睡了过去,在睡梦中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当醒来他却依旧要面对妻子离世的现实,于是他开始每天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昼夜不分,一瓶接着一瓶。
到后来,他的身体习惯了酒精的灌溉,不管喝多少他都没办法立即昏睡,更没有办法忘掉妻子已经去世了这件事,曾经唯一的解脱方式到现在反而成了一种折磨,但是有那么几次,在半梦半醒间,他似乎看到了妻子的幻影,他心底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幻影,但即便只是幻影,只要能再次见到妻子,他也甘之如饴。
“瑠火”
他低声哭泣着,用着近乎祈求的语气痛苦的呻吟道,“今夜也请进入我的睡梦之中,让我见上你一面吧”
他的这句话刚说完,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槙寿郎看到那束熟悉的黑色的发丝,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激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瑠火!”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爱妻的容貌,而是另外一张有些陌生的脸庞,说是“有些陌生”而不是“完全陌生”是因为他一个小时前才在院子里见过这张脸。
“怎么是你?”
槙寿郎一脸失望的重新跌坐回地上,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来这里做什么?”
“给你送信。”
时雨掏出怀中有些泛黄的信封,放在槙寿郎面前的桌子上,“耀哉让我带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