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说得动情动性,让宝玉也不觉心下觉得熨帖:“姐姐放心,我原来说的话,自己都记得呢。对了,姐夫对姐姐好不好?若是他对姐姐不好,大哥不好出面,看我与琏二哥去打他。”
这样孩子气的话,怎么不让人喷笑?元春点了点他的额头:“中了秀才,倒没了原来沉稳了。这样的话也敢说。一会儿老爷来了,看不罚你。”
贾母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对姐弟,自己也笑道:“你觉得他说得是孩子话,我倒觉得说到我心里了呢。好在人家孙家是有规矩的人家,也没有那些抬妾纳小的规矩。就算是官儿低了些,倒是日子舒心。”
元春让贾母说得脸上一红,笑道:“今日是宝玉与琏儿的好日子,怎么倒说起我来了。”
贾母摇头道:“倒不是故意打趣你。只是如今你二妹妹也大了,我觉得将来就是给她相看,也该如你这样,找个正经的读书人家,官职大小又算得什么,总比不上夫妻们一心一计的过日子心甜。”
宝玉就点头:“老太太说得是。不过如今咱们府里也不差什么。大哥哥与琏二哥哥现在不是也与嫂子们一心一计的过日子呢。”
贾母叹了口气:“也是原来我想差了,倒让你大哥哥白受了两年的苦。说来还是你的功劳呢。一会儿也该让你两个嫂子敬你一杯。”
宝玉便知贾母说得是他小时发现了贾珠那个通房给贾珠用助兴之药的事儿。可是按常理,他那时还不到记事儿的年纪,也就摆出一幅不明就里的样子:“可谢我什么呢?”
别人不知道,李纨倒是记得这个小叔子的好处,接了贾母的话笑道:“别管是谢什么,一会儿嫂子敬你,你只别推脱就是了。”王夫人有何可说?不过是跟着点头。
一时酒菜齐备,筳分男女,不过是中间隔一座屏风就是。先是贾母对着自己满堂的儿孙,说了些鼓励的话,再由着贾琏,代表了自己与宝玉一起感谢了贾母的鼓励。接着贾赦,再及贾政。
就如贾政这样一心想着做严父之人,对上两个争气的儿子也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不过是让贾珠为圣人尽忠,贾琏与宝玉再接再厉罢了。
不一时,就有外头几个小辈一起进来给贾母敬酒,把个贾母激动得不能自己:“唉,看到你们兄弟三个如此齐心,我也就放心了。就是现在就去见国公爷,也不怕他问我。”
宝玉忙笑道:“老太太昨日还说要喝兰儿、茂儿两个中秀才的酒呢,这就忘记了不成。”
大家也纷纷逗趣,才把贾母的伤感一扫而空。李纨带了张氏一起,向还端着酒杯的宝玉道:“刚才老太太说让我们谢谢宝兄弟,现在就请宝兄弟饮了此杯。”
边上姐妹们也一起催宝玉喝酒,宝玉无法,只好喝了下去。不想这一杯酒一下肚,那石头又做起怪来,就似这酒多得它心意一般,宝玉四肢百骸都是舒畅的。
心说难怪原著里这宝玉醉了生事不止一次,宝玉一边抵挡着这石头的渴望,一边想着,看来这石头还是得快些处理了,要不自己日后出门行走,终受其害。
第二日宁因府还特意下了帖子,把族里之宴就定在了八月十四这日,也不过是三两日的光景。
宝玉心知,这也是贾珍用心之故,如此一摆宴席,别人谁还见得这宁荣两府已经暗生了嫌隙?说不得都当是怕第二日正日子两府里冷落了族人,才把族宴放在了这一日里。
至那一日,尤氏带了秦可卿一起过府亲接贾母,贾母带了迎春三姐妹与黛玉一起,坐了车子过府,邢夫人、王夫人各带了自己的媳妇跟随服侍。
只见宁国府已经着意收拾过了,说不完的富贵逼人,道不尽的荣华气象。贾母向尤氏道:“不过是族里人一起热闹些,你也太过用心了。”
尤氏只好赔笑道:“我家大爷说了,难得今日里人到得齐全,怎么能不尽心。”贾母也就点头不再多说,只带了迎春姐妹一起赏起她府里的景致来。
男客这边就是贾珍带了贾蓉与贾蔷两个张罗,宝玉只随了贾珠行事,就是贾琏也不肯多说一句的。忽尔席开,但见水陆上能想到的菜肴,都让贾珍搜罗了个遍,就是已经过了季的菜蔬也很是有个几样。
就连贾赦这样以享乐为要的人,也向贾珍道:“虽然是过节,可是也得想着细水长流的好。太过靡费了些。”
族人们却不管这些,看到这些平日里罕见的吃食,无不举筷如飞,只怕自己比别人少用了。
也有如贾芸这样自己有想头的,等着主位上酒过三巡,就上来给老爷们敬酒,给贾珠兄弟们敬酒。贾赦与贾政辈份又高,官位又重,那些族人们能得他们肯举举杯,也就觉得自己脸上光辉了不少。
轮到贾珠这里,人还敬他是个当朝的翰林,也不好十分相强。可是到了贾琏与宝玉,就一定要沾沾喜气,贺他们一贺了。
虽然那石头表现出十二分的渴望,可宝玉却仗着自己年纪小,贾政一向家教甚严拒绝多饮。可是贾琏本是在外头行走过的,与这些族人更比宝玉相熟悉,人过来敬他,他也却不过情面去。不说是杯到酒干,可是总得饮上上小半杯才好做数。
时间一长,别人犹可,宝玉的眉头却已经皱起来了。
他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就算是贾琏原来与这些族人熟惯些,可是也不会熟悉到这种地步。有的人明明已经敬过了酒,可是转个身又过来了。
宝玉可是知道,别看贾琏原来在荣国府里不如贾珠与宝玉受宠,可也是正经的嫡房长子,也有自己的骄傲之意,不可能真的与这些四处打秋风的族人时时称兄道弟吧!等着他又瞧见贾珍不时地给族人打个眼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贾珍想着把贾琏灌醉了!
宝玉上前拦了一个又来向贾琏敬酒之人,笑着向人道:“你已经敬了琏二哥哥三四回了,怎么也不敬我一敬?”
那人让宝玉问得就是一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贾珍。贾珍见宝玉出头,自己先笑了:“刚才不是你说不喝酒的吗,大家这才让琏兄弟替了你。”
宝玉却不愿意起来:“这么些族人,二哥哥如何替得过来,没见他已经快醉了。”
一句话正合了贾珍的心意。他忙向着贾蓉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些扶了你琏二叔去那边房里歇歇。让人浓浓地煮了醒酒汤给你琏二叔。”
贾蓉得了话,就要上前来扶贾琏。可是宝玉也怕他们算计了贾琏,少不得道:“不如就让琏二哥在这里消停地歇一会儿吧。没有老爷们还在,琏二哥倒自己先逃席的。”
谁知道贾赦正是觉得贾琏这个儿子给他长了脸、疼他到十二分的时候,倒觉得贾珍才是为了贾琏好,笑向宝玉道:“你珍大哥哥说得有理,还是让你琏二哥哥下去歇歇的好。咱们这席还一时半会儿的散不了,少时他也就回来了。”
又向贾政道:“宝玉与琏儿一起出了趟门,倒是如亲兄弟一般相得了。”贾政只好自己笑笑,不好接自己这位亲兄长的话。
眼见着贾蓉这里带着人把贾琏扶了下去,宝玉总觉得太过蹊跷了些。刚看人出了正厅,他就对着贾珠道:“大哥,我也有些要闹酒呢。”
贾珠见他小脸还真是红红的,笑话他道:“说了让你只装一下,你偏要喝。看回去不罚你。”
宝玉只好讨饶:“好哥哥,你且带我出去散一散。”贾珠见人们还相互劝酒,觑了个空,带了宝玉也出了正厅。一出门来,宝玉已经问那服侍的小厮:“刚才蓉哥儿往哪儿去了?”
贾珠虽然觉得奇怪,可是也以为他是不放心贾琏,要去看人如何了。那小厮只在正厅伺候,也不知道里面的细事,自是指给了他们贾蓉等人的方向。
贾珠二人得了路径,紧走了几步,就见前头贾蓉带人把贾琏扶到了一处房内。没等他们走近,就见贾蓉已经出来了,正问跟着的人:“姨娘可出来了?”